莊冬卿趕緊將地方騰出來,帶著六福走了。
互相見過禮,再坐下,李央開門見山道:“父皇沒多久了。”
“昨日聽聞四哥被處決,吐了血,後續又看了八弟豢養私兵的一乾證據,又是悲憤難耐,太醫扎了針,又用百年老參吊著氣,到了夜裡才緩過來。”
岑硯倒不意外,和他猜測的情形差不多。
李央:“沒有加藥丸的量。”
“今早服食完新的一顆,氣順了許多。”
“或許感覺到了什麽,父皇傳旨,想見王爺與幾位重臣。”
用了傳旨兩個字,旨意卻沒有流露出來……宮廷內現在誰說了算,倒是一目了然。
岑硯喝了口茶,“那召見的過程,傳你在身旁服侍不呢?”
默了默,李央如實道:“聽馮公公的轉述,似乎沒這個意思。”
岑硯銳利:“那大權便有可能旁落了?”
“……或許。”
岑硯:“六皇子是為這個事兒來找我?”
李央:“這是其中的一件。”
岑硯揚了揚眉,來了興趣。
視線對上李央,面對的卻不再是一張神情忐忑的臉,相反,今日格外鎮靜了些。
看來宮裡的這些日子,讓李央成長得很快。
岑硯:“其實我大概能知道陛下想問我些什麽,而剛好,我也有些心裡話,想同陛下絮叨,不過麽,我其實也可以不同陛下聊這個天,等斷了南疆的藥,捱到陛下昏睡不醒,也就沒我什麽事了,我何必要趟這渾水呢?”
李央垂目片刻,徑直開價道:“若是陛下為王爺與冬卿兄賜婚,如何?”
“聽起來不錯,但終究是虛的。”
李央深呼吸。
岑硯嫌棄他籌碼太輕。
好好想了想,李央:“這樣說王爺便是心裡有了計較,不若王爺直言。”
岑硯笑了起來。
與之相對的,李央面上仍舊無有波瀾,仿佛聽見什麽,都能應對一般。
*
翌日,盛武帝傳召岑硯與幾位朝廷重臣。
聖旨抵達王府的時候,岑硯莊冬卿,以及被特意點名的岑安,都已經收拾規整,隨時可以出發。
待上了宮裡安排的馬車,小崽子又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不住動彈道:“爸爸,脖子麻麻。”
世子的禮服上有金線,小孩兒皮膚嬌貴,貼在領口上,刺撓得厲害。
莊冬卿還沒動手,岑硯將小崽子抱到了腿上,用手隔開了小孩兒的衣領,問他:“好些了嗎?”
岑安安點頭。
莊冬卿不由告誡:“一會兒進了宮,就不能這樣了。”
昨日都教好了,岑安安格外乖覺,點頭道:“安安知道。”
“會忍到出宮的哦。”
孩子懂事,莊冬卿有些心疼了,摸了摸小孩兒的臉,隻道:“沒事,不會太久的。”
岑硯倒是不講究,“見過陛下之後,就可以讓六福用手帕隔開了。”
莊冬卿瞧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其實他今天有些緊張。
岑硯也看出來了。
好在宮內流程繁瑣,真見到了盛武帝,又還好。
無他,病床上的人實在是衰老得厲害,說一句彌留之際,莊冬卿都覺得不為過。
勉力支撐著起來,靠坐床頭。
岑安安發揮了他一貫嘴甜的本事,一句接一句吉利話,哄得盛武帝合不攏嘴。
甚至笑得太急,馮公公還給端了水來,喂盛武帝喝下順氣。
“很好,很好,見到你有後了,又有了中意的人,朕日後見了你爹,也好交代了。”
說了一通話,盛武帝精力消耗得厲害,撐著道。
說完又叫莊冬卿上前,也問了幾句,一問一答間,看著莊冬卿的模樣,盛武帝有些出神,竟是忽然喃語道:“他這神態,還有些像你娘當年。”
莊冬卿愣了下。
岑硯答道:“他只是沒什麽心眼罷了,別的地方和陶太妃,還是不像。”
盛武帝混濁的眼球粘著莊冬卿,看得莊冬卿很不舒服。
“也對……”
“陶慧是沒法有城府,你找這個,倒是打心底裡敞亮的。”
盛武帝精準道。
岑硯隻笑笑。
莊冬卿硬著頭皮又回了幾句,盛武帝便要親自賜婚,聖旨其實都寫好了,馮公公代筆的,盛武帝只在空缺處,屬上兩人姓名便是。
待聖旨寫成,莊冬卿恭恭敬敬接了,腦子卻是恍惚的。
一下子真成了王妃,有點繞不過彎兒來。
說很高興,不至於。
但說不高興,好似隻一張薄薄的紙,又讓他有些奇異的歸屬感覺。
“讓王妃和世子下去吧,還有些話,咳,咳咳,我要單與阿硯說說。”
進門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盛武帝便支撐不住,揮退了莊冬卿與岑安。
岑硯:“那便勞煩公公領卿卿與安安去側殿。”
聞言馮公公不由看向盛武帝。
他走了,房間內只剩兩人,這場對話便是密談了。
顯然,岑硯還是知曉盛武帝心思的,他說完,盛武帝便揮了手,讓馮公公帶人下去。
馮公公行了禮,依言。
莊冬卿不由看向岑硯,目光帶著幾分忐忑。
分開時被輕握了下手掌,聽得岑硯低語道:“等我一會兒就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