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自己過來了?堂堂九五至尊,身後連個人也不跟著?”傅珩看著顧訣說。“喝茶嗎?……我忘了,這裡只有白水。給你倒水吧。”
傅珩轉身,要進屋去倒水。
顧訣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不用了。”顧訣說,“我很快就走。”
傅珩坐下來,“你說。”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看到了,活得不錯。”傅珩仰了仰頭。
“你的眼睛……”顧訣說著想抬手去碰,傅珩不動聲色地側身讓掉了。
“都好得差不多了。”
“疼不疼?”
傅珩搖搖頭。
他分明什麽也沒有講,顧訣卻仿佛聽到了一句:疼不疼與你何乾?
他不禁咬了咬後牙。
傅珩已經不戴面具,一條白色的長布條,把他的左眼纏得嚴嚴實實,連著眼周的那些赤紋。
沒有那棱角鋒利的銀具,又隻著了素衣,整個人便顯得十分溫和。甚至有些文弱。
“你若無事了,便走吧。”傅珩淡淡地說。
“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
傅珩輕笑了一下,“事到如今,成王敗寇。”
“你和我提成王敗寇?”顧訣皺眉,“那你如今既然敗了,是不是要聽憑我處置?”
“隨你。”
“傅逐知。”顧訣眼神一冷,“傅霄不肯派援軍,又不準你退兵,擺明了是要你送死。現在又把你送來漱川,你還向著他?”
傅珩沉默半晌,低聲說,“他是我至親,很多事,他也為難。”
至親。
單單這兩個字,顧訣就已經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比不過了。
第89章
第二日,幾個宮人老早便來敲門。月生跑去開,不知道又是惹上了哪路神仙。
“月生,是什麽事?”傅珩在屋子裡出聲問。
“殿下,說是收拾了新的院子,讓咱們搬過去呢。”
“哦?”
傅珩走出來,看見門口的婢子,問,“是何人下的命令?”
“回王爺,是我們陛下。”
“搬去何處?”
“陛下的偏殿,月照宮。”
傅珩點了點頭,“我們在這兒住的挺好的,不必麻煩了。陛下的美意吾等心領了,勞煩你轉告陛下。”
“這……”那婢女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
“隻說是我的意思便好。”
“是,奴告退。”婢女點點頭,帶著一乾人回去複命了。
“殿下,我們為何不搬啊?”月生在旁邊看得一頭霧水。他們現在住的小院子又破又舊,屋簷還漏雨,那個什麽月照宮,聽起來就很不錯。
“這兒安靜,人少,不易滋生事端。不知道要在漱川待多久,保命要緊。”
月生笑嘻嘻地點點頭,“說的也是,還是王爺想的周到。”
到了中午,還未等月生去拿食盒,竟有宮人送了飯菜過來,比起之前的清湯寡水,可算得上是饕餮盛宴了。
怎麽會有這等好事?
……難道是顧將軍?
月生美滋滋地想著,顧將軍果然還是個好人,不過這菜式也太甜了吧?吃得有些膩人。話雖如此,月生一口也沒少吃。
反倒是傅珩,看著滿桌琳琅,竟連筷子都未動幾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
“不肯?”
“那位殿下說他們住得極好,不需費心。”婢女回道。
顧訣微微眯起眼,似是在思索,“不行,讓他搬過來,即便他不肯,也必須照做。”
“陛下,月照宮本是皇妃所居之地,給了敵國質子恐怕不妥……”
“我做事,也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奴不敢!是奴多嘴了,請陛下恕罪!”那婢女立即跪下,連連磕頭。
“下去辦事。”
“是,奴告退。”
“等等。”顧訣又叫住她,“他不願,就算了吧。”
“是。”
那婢子剛走,顧訣就啪地一揮袖,滿桌的折子、茶盞散落一地。
他能明顯地感受到,傅珩離自己越來越遠。連對著他笑,都像隔了一層霧氣。
如今好不容易不再打戰了,也無他那糟心的皇兄處處使壞,他為什麽還是鬱鬱寡歡的模樣?
他會不會想離開我?
不行。
絕對不能。
不能讓他離開我。
――
入夜,氣溫驟降,有些寒氣逼人。
月生早已呼呼大睡,傅珩卻沒有回屋,隻站在庭院裡,不時抬頭看看月亮。
算來不久後便是中秋了。
不知母后他們是否還安好。
忽然飄過一陣冷風,傅珩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大晚上還跑來外面受凍,也不多穿點。”
一件大氅不由分說地披到傅珩身上,帶著殘存的體溫。傅珩抬頭,看見顧訣低著眼睫,正在給他系好帶子。
什麽時候起,看他都需要抬頭了?
傅珩想也沒想,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顧訣一驚,眼眸裡映出傅珩的模樣。
兩人都沒講話,天地都仿佛靜默了一刹那。
傅珩先偏過頭,“怎麽這麽晚還沒睡?”
顧訣抿了抿嘴,怎麽回答呢?他已經很久沒有睡意了。
“我……醒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