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要拜托老師了。”傅鉉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可老師如今身為柱國,政務繁忙,行動實在不便,不若解了老師的桎梏,允你繼續管理暗衛營?”
“……臣遵旨。”林江渠掏出隨身攜帶的虎符,放到桌上。
“老師與皇叔的深重情誼,真令朕羨慕。當年,肯定也很令父皇羨慕。”
傅鉉凌似笑非笑,起身抬起一杯酒,慢慢灑在了地上。
林江渠突然意識到,當年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孩,已經不見了。
――
林江渠出宮時,周佩棠拎著周小妹在宮門外等他。
“林大哥!”周棠棠看見林江渠便趕緊招了招手。
周小妹已經快到及笄之年,卻仍歡脫沒有個大家閨秀的模樣。前幾日還鬧著要去東洋修學,一家子拗不過,周佩棠便答應了陪他去,正好也打算拓展拓展周家的商行。
此番,是來和林江渠辭行的。
“棠棠好久不見。”林江渠摸了摸她的頭,轉頭看周佩棠。“你們何日啟程?”
“明天一早,乘朋友的商船,大概半個月能到。”周佩棠說。
林江渠點了點頭,“下次見面,恐怕就是年後了。”
“你可別趁我不在就胡作非為,”周佩棠捏捏他的手臂,“我朋友滿天下,到處是眼線。”
林江渠笑了笑,“你只須答應我,回來後便成親,我保證安分守己。”
“……”周佩棠的臉刷地一紅,“當著小孩的面說什麽呢你?”
周棠棠避之不及充耳不聞,哼,兩個裝模作樣的假正經。等到成親非好好敲他們一筆竹杠不可!
周小妹默默在心裡打起了小算盤。
“對了,”林江渠撓撓頭,“之前你送的玉佩在江南被炸碎了。對不起。”
“一個玉佩而已,你好好的就行了。”
“嗯,”林江渠笑了笑,“棠棠,待會兒想吃什麽?”
周棠棠臉上忽然泛起一點嬌羞,“你們定就好,我得去別處一趟。”
“臭丫頭,爹娘在家裡等著呢,別想瞎跑。”
“知道啦知道啦!”周棠棠在轉角處和他們揮揮手。
“這丫頭怎麽不粘人了?”
“別說了,”周佩棠不滿道,“前陣子不知哪裡認識了個東洋的小白臉,情竇初開,十頭牛都勸不回來。”
林江渠輕笑,“怪不得非要跑去東洋。”
“女大不中留啊。”周佩棠歎氣。
林江渠摟住他的肩膀,“你去便是,我常常寫信。”
“要多想我。”
“好。”
林江渠低頭,飛快地吻了一下周佩棠的眉心,眼底滿是笑意。
暮色沉沉,人間鋪灑滿金色碎粉,千千萬萬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便如此埋葬在大地上。隨著四季輪換,等待被挖掘,等待被解讀。
等待被重新提起,然後再被遺忘。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正文完結,後面還有幾個小番外。
第96章 番外+後記
番外(壹)柳寒春瘦何處敘
“姑姑,慢點兒!”
自從逃出北疆後,顧如敘的身體就一日不如一日,在以一種非常人的速度迅速衰竭下去。不足以應對身後緊追不舍的齊國追兵。
天氣轉寒,顧如敘常常手腳冰涼,渾身抖得厲害。元祈找了個山洞,供兩人稍作休整。卻連火堆也不敢點燃,怕引來追兵。
“元祈啊,別管我了,你快走吧。”
“不行,姑姑你別說話了,”元祈把水壺遞到她嘴邊,“喝點水,歇歇。”
顧如敘偏過頭去,捋起袖子,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上面已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細紋,是凸起的血管。
這場景也並不陌生,當年師父也是這樣,但很明顯,顧如敘的要嚴重的多。這幾年來,她常常在自己身上試蠱毒,萬無一失了才敢對顧訣下手。但她自己的身體早就已經被腐蝕得千瘡百孔。
“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顧如敘輕聲說,她神色平靜,“你快逃吧。”
元祈忽然流下眼淚,“姑姑在哪我就在哪兒,姑姑若是死了,元祈也不活。”
“傻……傻啊……”
顧如敘抬手,想去擦擦她臉上的淚水,手臂卻仿佛灌了鉛,重得抬不起。
她眼睛半睜半閉,看向虛無的上空。微弱的光亮一點點變暗,變得深不見底。
“從前我以為,從阿兄和師父死掉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已經失去為自己而活的可能,我想過死,想過好多次,總是下不了決心。後來我不願死了,因為我聽說顧訣還活著,我要找到他。月羌,不能斷絕在我手裡。”
“可我終究有心無力。我此生愧對太多人,我活該不得好死。雖不後悔,卻也不想重來一次,因為我想不到更好的方式。”
元祈已經哭得止不住眼淚,緊緊握著顧如敘的手。
“你身上蠱毒已解,你也終於自由了,今後,為自己而活吧。”
顧如敘已經有些意識模糊,她仿佛陷入了回光返照的狀態。抬著頭,輕輕眯著眼,似是看見了誰。
“我本來想再去見你一面的。”
她聲音好低好低,漸漸連氣息也平緩下去。
“陛……下。”
元祈愣愣地跪在原地。
她印象裡的顧如敘從來都是無悲無喜,無論做什麽都不摻雜私人情意。獨獨在幾年前,忽然一日,元祈見她紅著一雙眼,獨自去寺廟燒香禮佛了整整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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