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訣卻從來不知這些,以前在蜀地,由於天險之故,少有消息進出,日深月久也就養成了遠離世事的性子。可在意的人事皆少,便會時常念著,念成習慣,聊供自娛自樂。
傅珩找的寓所很好,夏綾的藥和一些生活雜物都會定期有人送來,離譽王府也不遠。顧訣卻總感覺不好找什麽借口過去。夏綾在院子裡開辟了小塊田地,顧訣便整日忙著伺候菜苗,過得也還舒適。
暗衛營的事他卻一直沒忘,後來說與夏綾,他娘也隻道“是為報恩”,不講允許,也不講不許。第二日一早,顧訣卻看見他娘收拾好的行李整整齊齊擺在床頭。顧訣便當是默許,早飯都沒吃,執著傅霄給的令牌,自己尋到了乾坤宮。
傅霄似乎對他的來訪並不驚訝,還別有興致地請顧訣在院內喝了茶。
顧訣學不會故作斯文,上好的清明雪兩口便潦草飲完。瓷杯一放,問道:“我何時可以去暗衛營?”
傅霄也不惱,反而覺得有趣,笑道:“看來你也不想在朕這裡多待,無妨,朕現在就叫人領你去。”說完對旁邊的小太監招招手,“無風,去把林江渠首領叫來。”
叫無風的小太監喏了一聲,麻溜地小跑著出了院門。
顧訣正覺這名字有些耳熟,不一會兒,一個身著青衣的高大男子便被領進來。
看見傅霄,男子便拱手跪地:“臣林江渠見過皇上。”
第08章 他怎麽和你說我的
看見林江渠,傅霄招了招手,“林愛卿快快免禮,喏,來看看朕給你招了個好苗子。顧訣,這位是暗衛營的首領。”
林江渠起身,目光落到顧訣身上,像一道清透的劍光,臉上沒什麽表情。顧訣也隻學著傅珩的模樣彎腰行了個禮。
互相打量的二人還未開口,傅霄便道:“人就交給你了,帶回去考察考察吧,朕也乏了,就不留愛卿了。”
林江渠應聲退下,示意顧訣與自己一道走。顧訣抿了抿下唇,邁開步子跟上去。
一路走著,林江渠臉上神色變溫和了許多,輕聲問顧訣:“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了?”
“我叫顧訣,今年十五。”顧訣一板一眼地回答。
林江渠“哦”了一聲,又道:“我知道你,逐知之前和我提過。”
顧訣眼裡的光忽閃了一下,問:“他……怎麽和你說我的?”
林江渠柔和地看他一眼,笑道:“說是西南剿匪時候帶回來的小狼崽子,一心想著進暗衛營呢。顧訣,你能告訴我,為什麽想進暗衛營嗎?”
顧訣沉默了半晌,“我……聽說你們很厲害。”
“你也想變得很厲害?”
顧訣點點頭。
林江渠笑了一下,手搭在他肩膀上:“那你覺得譽王厲害嗎?”
顧訣又點點頭。
“當年他為了在暗衛營活下來,差點去掉半條命。”
傅霄回到寢殿。時節已經入春,他殿內卻還是燒著炭火。傅霄瞟了眼猩紅的火星子,拿過掛在一旁的外披裹上。
“主子,小的該死。”無風端著茶水走進來,看見傅霄在自己穿衣,連忙放下盤子,跑過來幫傅霄系衣帶。
“老是這麽毛燥,穩重點。”傅霄出聲訓道,語氣卻不嚴厲。
“主子訓的是。”無風一邊點頭,一邊綁好束帶,又仔細理平了衣服上的褶子。
“外頭可是來了人?”
“回主子,是柳姑娘。”
傅霄按了按眉心,“請進來吧。”
一個紅衣的女子很快便被領進來。女子戴著黑色的面紗,只露出一雙顏色淺淡的眼瞳,頭髮似乎偏紅,看起來不算太年輕。
“陛下近來身體如何?”女子坐到傅霄對面,出聲問道。
“尚好,柳姑娘找朕可是有事?”
柳觀然拿起案上的茶呷了一口,“我聽說,那孩子進暗衛營了。”
“柳姑娘消息也是靈通,前腳剛被林首領帶走的。你來晚了些。”
“你不想見他?”見柳觀然沒說話,傅霄又問。
“不見為好。”柳觀然的語氣也是淡淡的,整個人就像一簇安靜的風,“我只是要問問陛下,如何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傅霄猶豫了一下,“興許,朝暗衛營打個招呼吧。”
柳觀然看他一眼:“偷工減料麽?”
傅霄面色略顯尷尬:“也不是……”
“沒這個必要,陛下,他是顧晌的兒子。”
“你對顧晌很熟悉?”傅霄反問。
柳觀然搖搖頭:“只是打過照面。”
“那你便能肯定?”
“不管陛下願不願意信,我確是能肯定。”
“當年顧晌死的時候,朕才十四歲。”傅霄對顧晌的記憶很少,更多的印象是來自於藏書閣裡的秘密卷宗。先帝對他都是諱莫如深。
柳觀然沉默了片刻,“我見過他,是人間罕有的凜冽。”和溫柔。柳觀然暗自在心裡補齊。
“你怎麽會……”
“我的事,陛下不須多問。問了我也不會說”柳觀然打斷他的話,“陛下願意信我,最好不過,如不願,草民也無話可說。”柳觀然的眼睫低垂著,不染情緒。
傅霄也習慣了她的性子,“你說的朕都知道了,會照做。”傅霄看著她的眼睛,“朕信你。”
自三年前柳觀然第一次出現,傅霄便覺得她有一種令人不得不信服的能力。一字一句,冷淡如水,卻又擲地有聲。總是一副波瀾不驚是神情,退人千丈,似乎世上沒有什麽能讓她動一動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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