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訣想著,手裡的弓越拉越緊,猝然放開,箭矢迅速飛出,帶起一瞬風刃,直直刺進箭靶,發出一聲錚響。
“停!”
顧訣還想發第二箭,被林江渠叫住。回頭略顯疑惑地看過來。
“顧訣,去休息一下。”
“為什麽?我……”
顧訣一頭霧水,正要說什麽,被旁邊的楚擇書扯了下袖子。猶豫了兩秒,還是下去了。放弓的時候看見弦是紅色的,才發現指節被勒出一道很深的血痕。
顧訣抿著嘴待在一旁,過了一會兒,楚擇書給他遞了一杯水。
“你怎麽了?”
顧訣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沒說話。
他抬頭,天空高遠明亮,被屋簷割出一小塊,壓在頭頂。
晚飯的時候,顧訣被林江渠叫了出去。眾人還未來得及瞟一眼湊個熱鬧,便被林首領瞪了繼續埋頭吃飯。
顧訣跟著走,一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進了前廳,林江渠才問:“今日怎麽回事?”
“沒事。”
“顧訣,你在急躁什麽?”
顧訣抿了抿下唇,沒回答。
“再過半年。”
顧訣抬頭,眼裡有些疑惑。
“再過半年,你若通過了核查,便隨我去西北,接手十六國的情報網。”
“真的?”
“騙你不成,”林江渠看了眼他的手,“去上點藥吧。”
“……謝謝首領。”
顧訣出了門,面色稍微有些放松,步子也輕快起來。
林江渠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顧訣很有天賦,他不是看不出來。雖然傅珩沒有跟他明說,但是林江渠已經大概猜得出他的身份。姓顧,年紀合適,長在西南,家中僅有獨母。
這便是暗衛營找了整整兩年的人。
可是這樣的人,送至暗衛營做甚?
多半是禍端啊。
轉眼又快到了年初,暗衛營一年一度的考核也拉開了序幕。考試是全封閉式的,每個人會被單獨安排場地,一共延續七日。
暗衛營的考核很苛刻,傷筋動骨都算小事,動輒殞命。
一年的同窗,轉眼成了裹在草席裡的死屍,不久後,就會和銀錢一道,被送還給宮外的家人。
也許是運氣總算到了好的時候,命懸一線之際,主考官終於宣布了顧訣考試合格。
代價是斷掉三四根胸骨,左手被捅了個對穿,和身上各種內傷外傷。倒下去的時候,看見林江渠對自己點了點頭。
顧訣才閉上眼睛。
醒來後,卻收到了宮外的急報。說是夏綾病逝於家中,是譽王府來人送東西的時候發現的,此時已經行著守喪禮了。
顧訣本來還挺高興自己通過了考試,此時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管身上裂開的傷口,火急火燎地跑到回家一看,白綾四掛的堂屋裡,棺木已經被上了釘,他想再見一面都沒來得及。顧訣的眼圈刷地便紅了。
“打開。”顧訣對旁邊辦喪的人說。
“這……”
“打開!”
顧訣見那人不動,便搶了鐵錘去翹,手才舉起來卻被緊緊抓住了。
“顧訣!”
他回頭,傅珩站在身後,喘氣有些不穩,大概是一路急跑過來的。
顧訣呆呆地看著傅珩,這張好幾次出現在夢境裡的臉,此時卻顯得這樣不合時宜。
“顧訣,冷靜一點,”傅珩穩住他的肩膀,慢慢地把人攬到了懷裡,“我在。”
顧訣矮著傅珩一個頭,臉正好埋在他的肩膀處。他隻穿了一件單衣,領口處可以看見滲血的白布條。傅珩漸漸感到肩上傳來一陣溫熱,擁著他的手臂不禁收緊了一些。
顧訣性子死強,打小便知道了流淚是無濟於事的舉動,事實上他也確實很多年沒有哭過。在他人的求饒聲中也可手起刀落得乾脆。連母親都覺得他心狠,一遍遍重複教他要學會寬厚待人。
是報應吧?
“是報應啊。”
傅珩聽見他很小聲地說。
第10章 可不可以看看
傅珩帶顧訣回了譽王府,當初給他置的房間宋阿婆仍然原封不動地留著,打掃得很乾淨。
夏綾的事她早已知道,而今再看見顧訣,唯有心疼不已。抹著淚,悄然去了廚房給他煮銀耳羹。
傅珩知道顧訣現在誰也不想見,隻好親手給他止血換藥。
小孩一言不發,疼也頂多悶哼一聲。雖然這傷在傅珩眼裡算不得什麽,但還是不自覺放輕了動作。
“你怎麽回來了?”
顧訣坐在床上,臉色發白,看起來瘦了好多。在暗衛營待了一整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吧。
“回京述職。”
傅珩打好結,剪掉多余的布條,倒了杯熱茶塞到他手裡。
暖意順著手心傳上來,顧訣抱著杯子,沒有說話。他身上的傷口裂了一大片,現在稍微動一下都覺得疼。雖然也比不上心裡。
“對不起。”傅珩突然說。
顧訣愣了一下,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夏夫人的病纏綿已久,早入膏肓之際,一直瞞著你,是她交代的,也是我的意思。”傅珩坐在床邊,沒有避開他的目光。說著遞給他一個木盒子。
“這是她說要留給你的東西。”
顧訣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塊圓形的玉佩。看起來已經很舊,左側甚至有一小條裂紋。上面刻著一些看不懂的花紋,玉的中央,隱隱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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