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好歹還有顧訣這張底牌,他以後會是大齊對抗漱川的關鍵,切記用好他。”
林江渠點點頭,拱手一拜,“陛下放心,若出了差池,臣願以死謝罪。”
“對了,刑部說你前陣子親自去成府找到了成毅的罪證?”傅霄忽然問。
“是的,成毅藏的極深,是從他府上的仆人嘴裡問出來的。成老爺的飯食裡,一直以來都被摻了九枝草磨成的細粉。年深月久,致使發病時已回天乏術了。但成毅一直否認是他給的毒草,也沒能找到買賣九枝草粉的藥鋪。”
“做的不錯,有賞。”傅霄點了點頭,似是滿意的模樣,“但既然現在也沒法徹底定他的罪,留著他比死了有用,先走個過場,然後放他回去,嚴加監視。”
“屬下明白。”
“你也忙,先下去吧。”
“陛下保重龍體,屬下告退。”
林江渠俯身行禮,退了出去。
林江渠前腳剛走,柳觀然就從內殿緩緩走了出來。仍戴著白色面紗,神色淡淡的。
“陛下有何打算?”柳觀然說話的聲音也是輕輕的,像山谷裡縹緲的回聲。
傅霄沉沉吐出一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
“陛下,三年期限快到了。”
“我知道,但是顧訣,暫時也回不了大齊了,但咳――!”傅霄忽然背過身去,捂著口鼻咳嗽起來。
柳觀然眼波微微動了一下,伸手輕輕拍了拍傅霄的脊背,“陛下?”
“無礙,”傅霄擺擺手,坐到禦椅上,呼吸漸漸平息下來。“但洛半深不會再等多久了。”
“陛下說的是。”柳觀然點點頭,微卷的長發因為俯身垂到身前,泛著淺淺的紅色。
“柳姑娘,”傅霄忽然叫了她一聲。
“嗯?”柳觀然抬頭,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不經意流露出一種天真又無辜的神色。
傅霄張了張嘴,似乎在猶豫,半晌,終於說,“沒事,你今日也該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柳觀然退後一步,彎腰行了禮,“民女告退。”
傅霄注視著柳觀然的背影走出殿門,沉默良久,落下一句歎息。
大概也是坐上這個位子才知道,這茫茫天下最尊貴的地位,一抬眼,卻盡是求不得的東西。
傅霄第一次見柳觀然,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他才剛剛登基不久。
當年西北十六部被大齊收服後,全部封了方國。唯獨顧晌帶領的月羌族人和其余領頭羊,被全部俘虜至齊國,有的斬殺,有的淪為奴隸。
柳觀然就是其中一個。
傅霄是在無意路過浣衣居時見到的她。
浣衣局雖名為浣衣,實際上卻算是官府默許開辦的青樓。裡面的女子,有老有少,各族參雜。不是奴隸,就是俘虜。
那地方汙濁氣纏得緊,女子的慘叫可以從早回蕩到晚。柳觀然因為相貌可怖,又據說身染惡疾,竟算逃過一劫,平日裡隻被安排些洗衣掃地的雜活。
當然,這些事情,傅霄是後來才知道的。
她臉上的面紗,自傅霄見到她起就未曾見她摘下過。
但是那一雙蒼涼孤鬱的眼睛,在掠過傅霄的那一刹,就一直深深刻在他心底。
“喂,你叫什麽名字?”
傅霄始終也不明白,為什麽會不由自主地去和一個衣衫襤褸的下奴說話。
柳觀然大概也是被面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嚇到,眼睛微微睜大,手上一滑,整盆濕衣服猝不及防地打翻在地,重新滾了一遍灰。
傅霄看著地上一片狼藉,意識到了自己的莽撞,有些尷尬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柳觀然卻很快恢復了常色,一言不發地蹲下身,把那堆白洗的衣服一件件撿回去。
傅霄低頭瞟到她的手,紅彤彤的,又腫又脹,長滿了凍瘡。
“喂,你的手,疼嗎?”傅霄呆呆地問。
柳觀然抬起頭看他一眼,端著木盆走掉了。
傅霄心裡一急,伸手正要去拉她。柳觀然卻猛然一回頭,冷冷地瞪著他,眼裡布滿防備。
傅霄愣了一下,訕訕地收回手,“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柳觀然眨眨眼睛,轉過身來,“柳觀然。”
“什麽?”
“我叫柳觀然。”
風輕輕吹起她凌亂的長發,背著陽光,看不清表情,身影削瘦如竹。唯有一雙眼睛那麽明亮,像蓄滿了澄澈的清水。
第30章 千裡送糖
傅珩剿匪剿了半把月,連著端了好幾個匪幫。但這些人都太難處理,帶到軍營浪費糧草,押回朝廷不僅路途遙遠而且更浪費糧草。傅珩權衡了下利弊,全部送去給了臨近的方國,讓其處置。
隊伍往回走,足跡印下又被風沙掩埋。傅珩忽然聽見有力的腳步聲,整齊劃一,像是一個軍隊。
傅珩一抬手,示意隊伍停下,四周環視一圈,面露警惕之色。
“大帥,怎麽了?”
“噓。”老吳剛問出口,旁邊的士兵就連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讓這二愣子閉嘴。
傅珩提高聲音說,“閣下若有事,何不出來,當面商議一番?”
“那便聽譽王的。”
一個青衣的男子從風沙裡走了出連,神色泰然自若,仿佛只是偶遇故人。
那張臉看起來頗有些熟悉,卻記不起是在哪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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