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榛近來在家裡常聽父親抱怨,丞相府的侍女被太子送來大理寺,安了個試圖謀害太子、被抓後惱羞成怒傷主的罪名, 這樣大的罪名按理說得活剮了那侍女,可宮裡沒有明旨傳來,丞相府八風不動,太子府再無消息, 這侍女在大理寺瘋瘋癲癲的, 就動也動不得,放也放不得, 成了個燙手山芋。
鄭榛看著跟太子打招呼的弟兄,也跟著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顧林風笑著應了。
鄭榛沒說什麽,但等顧林風進宮門後, 他又喊了一聲“殿下”,顧林風沒回頭, 三福回頭衝他笑了一下。
鄭榛便放了心。
待他們拐進了長街後,三福才湊近了問道:“殿下覺得他能明白您的意思嗎?”
顧林風淡淡的, 無所謂道:“明不明白都無所謂,左不過是件小事,無妨。”
眼看著離勤政殿越來越近,顧林風的心情越發不好,不知為何,他這一世看見皇帝總覺得心慌。
上一世時皇帝隨疼他,也不過是盡了叔侄情分,並不過火,相比來說,皇后更加溺愛,因此這一世重生,顧林風尤其恨皇后,可對皇帝,他卻覺得恨意不是那麽的明顯。
明明皇后是溺愛,皇帝是捧殺,兩人都是把他養廢了調.教。
也許真的是血緣濃於水?
顧林風冷笑一聲,將心底的異樣壓下去,步履平穩的邁進了勤政殿的大門。
在台階下候著的是胡離已,他見顧林風來了連忙迎了上來,“殿下萬安,您來的剛好,陛下今日氣色不錯,剛用過膳在小暖閣批折子呢。”
“有勞總管。”顧林風微微點了點頭。
皇帝精神如何顧林風不知道,他看著胡離已的臉色倒是不太好,本來略微有些胖的臉上像是突然瘦了一圈,雙眼凹陷,顴骨凸起來,顧林風猜測他應該這幾日都沒休息好。
小暖閣的地龍燒得更旺,掀開簾子的那一刻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顧林風沒由來的覺得暈眩,他扶了下胡離已的肩膀才勉強站穩。
“殿下?”胡離已小聲驚呼了一聲,連忙用身子撐住了顧林風的重量,兩人一起往前踉蹌了一下,有小太監反應快,及時跑過來扶住了兩人。
顧林風穩了穩心神,扶著小太監的手,站穩了,說道:“沒事。”
眩暈感隻一陣就過去,現下倒是十分清醒,顧林風看了眼胡離已,胡總管的臉色好像比他還要蒼白些。
“總管還好吧?”顧林風主動問了一句。
胡離已忙道:“奴才沒事,殿下可有磕碰著?太醫就在外殿守著,不如叫過來給殿下請個脈?”
“無妨,”顧林風擺擺手,“先見皇叔要緊。”
門口的動靜不算小,皇帝不小心看到了全程,他從龍椅上站起來,剛出來就聽見顧林風說這句話。
“先請太醫。”皇帝冷聲下旨,又訓斥道:“怎麽伺候的?勤政裡都能把太子給摔了?”
顧林風聽到聲音連忙行禮,“皇叔。”
皇帝將他扶起來,又看向胡離已,“你是越來越不會伺候了。”
“陛下。”胡離已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期期艾艾的看著皇帝告罪。
皇帝沒理他,輕輕拍了拍顧林風的手,放緩了聲音道:“太子先進來吧,太醫一會兒就到。”
“是。”顧林風低頭應是,他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青筋浮在痩白的手背上,帶著一點老化的病態,皮膚有些松弛。
太醫就在外殿,來的很快,許是進來前看到胡大總管在外面罰跪,他進來後更加拘謹,請安後竟就站在那兒,半天沒有動作。
“糊塗東西,”皇帝扔了個硯台砸下來,勤政殿的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還不快給太子請脈?”
太醫猛地回神,連連告罪後便跪到顧林風身邊請脈。
顧林風這幾日養得好,心情也不錯,因此脈象還算平和,並無不適,太醫也診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隻說太子許是在外面受了寒,再猛地被這小暖閣的熱氣一熏,身子便受不住了。
皇帝松了口氣,又問道:“太子的舊疾如何?”
顧林風從小就身子不好,宮裡的每個太醫都為他診過脈,但都診不出什麽,隻好歸因於早產的緣故,這太醫也是從前為顧林風摸過脈的。
他聽到皇帝問話,連忙回道:“太子殿下身子比以往好了很多,從脈象上看那些虛妄之症已是去了大半。”
皇帝沒再說什麽,等太醫退下去後小暖閣就只剩下了他和顧林風兩個人。
皇帝審視著從進來後便一直低著頭的太子,顧林風今日隻穿了件青色的常服,寬大的袖口裡掩著一個小手爐握在手裡,他動了動手指,然後抬頭看向皇帝,叫了聲皇叔。
皇帝收回了幾乎有些壓迫性質的目光,略略點了下頭,問道:“太子今日怎麽入宮了?”
“臣來看看皇嬸,”顧林風說,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看著皇帝,“也看看皇叔,聽說皇叔前幾日病了,臣來時胡總管說皇叔剛睡下,便在外面給皇叔磕了個頭,皇叔身子還好?”
“還好,沒什麽大事,不過是前幾日刮了幾場大風,又下了雨,身子有些寒而已。”皇帝說道。
“那臣就放心了。”
顧林風頓了頓,又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在離皇帝不遠的位置上跪了下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