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實在沒什麽好斥責的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將身子翻過來仰躺在床上,壓著怒火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無境搖搖頭,“我想要的陛下都已經給我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暗自在心裡斟酌這話的可信度,無境手裡還攥著那盒剩下的藥丸,紅色的,每一顆都像是沁著他的心頭血。
“太子的護身符你做沒做手腳?”皇帝突然問道。
若是做了,那就真的其心可誅了,從二十年便開始謀劃,何其可怕。
無境愣了一下,似是頗為意外,“沒有。”
“當真?”皇帝看向他,視線掃過那盒子藥丸,十分厭惡似的,又移到了無境身上的海青上。
“當真。”無境點點頭。
暖閣內除了地龍,還加了幾個炭盆,銀霜炭突然發出劈啪的一聲響聲,炭火燒的更旺。
無境回頭看了一眼,從地上站起來走到炭盆那裡,掀開罩子拿小鉗子撥了撥。
姿態閑適的像是在自己家裡。
皇帝歪頭看著他的動作,錦被半搭在身上,明黃色的寢衣下是瘦的不成樣子的手腕,蒼白,泛著青筋。
“朕知道了。”皇帝輕聲說道。
無境意外極了,他本以為皇帝會大發雷霆,沒想到現在這麽平靜。
皇帝瞧了他一眼,看出了他眼底的意外,不由得輕嗤了一聲,“難不成朕還能殺了法師嗎?”
他說罷不等無境回話,便又問道:“朕現在的身子怎麽樣了?”
無境沉默了一會兒,見皇帝不耐煩了才遲疑道:“陛下如今的身子全靠這藥吊著,就如咱們上次所說,陛下早該好生調養,等蠱蟲再次休眠,方才是上上之計。”
“陛下近日情緒波動極大,藥裡又加了一味鳳徍蟲,鳳徍蟲最忌心緒不平,若有萬一,恐遭反噬。”
皇帝有些不耐煩,“法師就直說朕還有多少時日吧。”他說著突然勾了勾唇,嘲諷道:“或者說,法師能容朕活到什麽時候?”
無境抬眼看向皇帝,嘴唇動了動,膝蓋一彎便跪在了地上。
他向來對皇帝都是行的佛家的禮,不卑不亢,算起來這竟是他第一次向皇帝下跪。
皇帝滿眼驚愕,很快就反應過來,斂了神色,無聲的看著無境。
“陛下,”無境語氣誠懇,滿臉的無奈,“我知元圭粉是禁藥,但物有兩面性,當年先帝將這藥全部銷毀是因為它的不當用法而遭致大患,前有北境之鑒,後有盛京之亂,故而先帝將此藥設為禁藥,臣民禁用。”
“我遊走十幾年,去過北境,也訪過南疆,元圭粉乃是元圭草磨成粉再加煥藍花所製,煥藍花可止痛,元圭草可提神,故而能使人精神百倍。”
“此物只要控制好藥量,也能是救命的良藥,我知此物為禁藥,但陛下,在我告訴您之前,您用了這藥可有半分不適?”
皇帝有些不自在,確實,若無境不告訴他,他當真無半分不適。
無境說完後便俯身以額觸地,再抬頭時臉上多了些真摯,“陛下,此禮是我作為大顧子民向陛下行的禮,還望陛下保重龍體。”
……
*
景儀宮。
皇后倚在榻上,正殿中有寥寥幾個人在灑掃。
亭蘭手上捧著幾枝梅花,幾個小丫頭跟在後面,手上捧著各色花瓶,掀開簾子的一瞬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梅枝上的雪逐漸變得透明,化作水滴掛在上面,又順著紋路流了下來。
“娘娘,這是百春園今年開的第一枝梅花,園中的管事特意給您送來的。”
皇后隻掀開眼皮看了眼,又很快重新閉上,倚在榻上閉目養神。
亭蘭臉上僵了一瞬,將手上的梅枝遞給身後的小丫頭,湊到皇后跟前蹲下,討好的笑笑:“娘娘不看一眼麽?”
皇后自從從天慶府回來之後就成了這個樣子,躺在榻上,不說話,也不吃飯,隻靜靜的躺著。
亭蘭費勁了心思都沒能將皇后勸起來。
正好百春園的梅花開了,她就帶人摘了些,又從庫裡挑了幾個顏色好的花瓶,皇后一向喜歡擺弄這些。
沒想到,這回竟也沒了用處。
簾子再次被掀開,亭蘭回頭看了一眼,有小丫頭輕聲上前稟報,“姑姑,二皇子來了。”
皇后的手指動了動,依舊沒做聲。
這就是不見的意思了。
亭蘭無奈,隻得站起身子,想要將顧林清勸走。
剛走了幾步,還沒出去,顧林清便直接闖了進來。
他是皇后親子,下人自然不敢攔他。
“二皇……”亭蘭剛開口就被顧林清拽住了袖子,“亭蘭姑姑,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我今天必須得見到母后。”
“母后。”顧林清輕輕把亭蘭推開,跪在了皇后腳邊。
皇后睜開了眼睛,看了眼亭蘭。
亭蘭見狀連忙將殿內的人都遣了出去,親自守在了門口。
顧林清又叫了一聲:“母后。”
“天慶府發生的事是真的嗎?皇兄身上真的有那種害人的東西?”
顧林清昨日在馬場耽誤了些時辰,等到要去的時候就聽說了太子暈倒,還查出來元圭粉的事。
他想出去看看情況,卻又被皇后留下的人攔住,隻得在宮裡乾著急。
好不容易到了今日,那些人都走了他才得了機會來景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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