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聽見動靜揉了揉眼睛,待看清之後又氣又急,捧著顧林清的鞋子跑過去幫他穿上。
四下裡寂靜的很,有冷風順著那條縫吹進來,江元打了個哆嗦。
他抬頭看了眼顧林清,他的二皇子好像無所知覺一般,隻靜靜的盯著外面的雪看。
“主子……”江元忽然有些難過,替顧林清難過。
都說二皇子過的肆意張揚,可唯有他知道二殿下有多難做。
二皇子過的赤忱,卻也小心翼翼。
皇后不喜太子,這一點顧林清比任何人都清楚,尤其在被叮囑要離太子遠一點的時候,可太子……是他的兄長呀。
顧林清同樣清楚皇帝也不喜歡皇后。
江元有一次陪顧林清去景儀宮留宿,也是這樣的雪夜,二皇子睡到半夜被窗外壓壞枝丫的雪吵醒,突然心血來潮跑到外面折了幾枝梅花,回來的路上經過景儀殿,剛好聽見皇帝和皇后在吵架。
滿宮的下人都被支的遠遠的,沒人發現他們在窗外聽到了裡面全程的對話。
江元聽的不甚清晰,他站的比顧林清遠,隻隱約聽到皇帝似乎打了皇后,說了句什麽癡心妄想,別的卻是聽不清了。
只知道從那以後,二皇子私下更落寞了。
想來當日是聽了什麽不中聽的話。
算起來這滿宮裡的人都各有心思,唯有太子對他無所求。
“主子……”江元想了想,勸道,“主子想吃點什麽嗎?您晚上沒用膳,這會兒喝碗鴿子湯是正好的,也驅驅寒氣。”
顧林清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江元卻是松了口氣。
二皇子肯理他就行。
鴿子湯是早就在灶上煨著的,現在盛來喝剛好,冒著熱氣,暖沁沁的,顧林清難得笑了笑。
“讓阿元擔心了。”
江元將頭搖的撥浪鼓似的,不是擔心,是一直都放在心上。
……
太子府同樣難眠。
顧林風許久沒見過這樣大的雪,按理說他應該覺得冷,可偏偏身上熱的很,小七渾身火爐似的,將他的手腳都暖的熱乎乎的。
“好幾年沒下過這麽大的雪了。”顧林風隔著帷帳縫向外瞄了一眼,白日裡還乾枯的樹枝被雪壓著,要斷不斷的在冷風中輕輕晃動。
小七想說些什麽,可他實在嘴拙,張了張嘴沒發出一點聲音,隻好跟著一起往外看。
顧林風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免笑出了聲,“孤擋著你也不說一聲,這樣能看清楚什麽?”
原來按照規矩小七是睡在外側的,就是為了夜裡服侍顧林風方便,可那麽睡了幾天之後顧林風發覺這人總是在自己清晨醒來之前跑去床邊跪著,他無意拿小七當侍妾,自然不願折辱,隻好強行跟他換了位置,反正不管如何,小七是絕不敢越過他下床的。
倒是方便了他現在賞雪。
顧林風說著就坐了起來,半靠在床頭的靠枕上摸了摸小七的頭,“好看嗎?”
“好看。”
“哪裡好看?”顧林風隨口問道。
“殿下好看……”小七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連忙閉上了嘴,睫毛顫的撲騰撲騰的。
顧林風驚訝了一瞬,眼底不自覺的蘊著笑意,他故意斂了神色,佯作生氣道:“原來小七愛的不是孤的權勢,而是孤的相貌。”
“沒……”小七有些緊張,“屬下不是,”他想起來認罪,腦袋卻被顧林風的手輕輕摸著,力道不重,卻叫他不敢再動,“屬下……屬下冒犯。”
顧林風偏偏不放過他,“叫你賞雪,你卻巴著孤的臉看,現在又說不是,什麽不是?孤的臉不好看?”
堂堂太子,半夜裡不睡覺賞雪也就罷了,還要逼著房裡人討論自己的臉好不好看,這若是傳出去,又得說太子府裡養著的小妖精有多磨人。
小七隱約覺得殿下沒生氣,又不敢直接評價殿下的臉,憋的臉都紅了。
顧林風忽的笑出了聲,捏捏他的臉頰,打趣道:“瞧不出來孤在逗你啊,怎麽這麽不禁逗。”
“……是。”小七見他沒真的生氣,也放下了心,乖乖任顧林風捏他的臉。
顧林風卻歎了口氣,“總是這樣軟,叫孤怎麽放心將你放到外面。”
白天王全輝提了一句,他雖然沒放人,心裡卻是有了些計較,小七不能一直被他困在這內宅中,於情於理,他都該給小七一份前途。
一份能讓小七站在他身邊並肩的前途。
原先擔心他不夠忠心,便一直把人放在自己身邊伺候著,如今卻是因為不舍得放人。
擔心他受欺負,擔心他出去了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顧林風總覺得自己現在像個要嫁女兒的老父親,優柔寡斷猶猶豫豫,一邊擔心女兒受委屈,一邊擔心女兒在夫家過的太好反而忘記了他這個不招人待見的娘家人。
似乎心裡有感應似的,小七突然抬頭看向顧林風,“殿下在擔心屬下嗎?”
他看著顧林風,眼底極為真摯:“屬下不會給殿下丟人的,殿下有事盡管吩咐,屬下定會辦好。”
顧林風失笑,“不是擔心這個。”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響,顧林風抬眼望去,那根枯枝到底沒承受住,被越來越厚的雪壓斷了,那撮厚厚的雪順著斷枝落到地上,徹底將其埋住,沒留下一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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