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喜把他的手指頭從柱子上一根一根掰下來,安撫道:“殿下說這裡寧心靜氣,利於您出章程,趙大人放心,還有奴才陪著您呢。”
元喜想了想又補充道:“想不出來也沒事,殿下跟膳房的小師父交代了,給您做些素雞打牙祭,必不會委屈了您的肚子。”
言下之意想不出來就別出來了。
趙溯:“???”
趙溯最終還是敵不過元喜的淫威,苦嗒嗒的進了重華殿。
顧林風回府後心情極好,趙溯就是個泥菩薩,平日裡對誰都笑眯眯的,一遇到事兒跑的比誰都快,一個禮部尚書,比戶部尚書還滑溜,連點水滴都濺不到他身上,這回把人弄去重華殿,趙溯就算是個金菩薩,也得露出點佛光來。
他昨日就已經從別院搬回了太子府,左右小七不在,他住哪兒都一樣,恰好趕上要入朝,便直接搬了回來,平日辦事也方便些。
太子府詹士已經獨自打理府中好幾年,這下好不容易趕上主人回來,恨不得把經年的帳本都拿出來要顧林風過目,算著時辰在府門等著。
顧林風嫌他煩,又不好苛責這忠心耿耿的老詹士,隻好讓車夫先隨便在城中溜達溜達。
馬車順著長安街繞了三圈,就在車夫準備從東到西轉第四圈的時候突然被顧林風叫了停。
“殿下?”車夫低聲詢問了一句。
顧林風伸手把車簾掀開一條縫,指了指東邊牆角正打架的幾個小乞丐,吩咐道:“去看看怎麽回事?”
他隱約看見有個小孩兒的眼睛濕漉漉的,像條可憐的小狗,眼巴巴的看著他,可能也並不是在看他,但是那眼神,讓他想起來小七。
車夫的動作很快,不大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將自己打聽到的事情稟報給了顧林風。
“殿下,那個被打的小孩兒是來水巷周氏的侄孫,就是那天來咱們府上撒潑的那個老婦人,京兆尹把那周氏帶走沒幾天那老婦人就病死了,她那個侄子不知怎麽突然失蹤,留下了這麽個小孩兒,小孩兒剛六歲,從京兆尹府衙把他奶奶的屍體領回去後就放在了家中,但他沒錢也沒力氣,沒法給老婦人下葬。”
“還是周圍住的的鄰居湊了錢給買了副棺材板,張羅著把人給葬在了城外。”
“他這幾天就在東牆角那塊討飯吃,偶爾討到幾個銅板就跑回去還給那些出棺材錢的鄰居們,今天討了五文錢,還沒來得及跑回去就被別的小乞丐看見要搶回去,他不肯給,雙方就打了起來。”
車夫說完就閉上了嘴,他剛剛問話的時候沒忍住給了那可憐孩子一個甜榍子吃,怕顧林風知道了不高興。
顧林風倒沒想這麽多,那小孩兒家裡人也是個棋子,他還不至於因此為難一個孩子,平白失了身份。
但那雙眼睛……,顧林風皺眉看了又看,這樣一雙好看的眼睛,被人打壞了可就不好了。
他讓車夫把簾子掀開,露出一張臉,朝東牆角招了招手,“過來。”
幾個打人的小乞丐早就在車夫下去的時候就一溜煙跑沒了影,這句話毫無意外是叫那個被打的。
小孩兒怯生生的,看了看車夫,又看了看顧林風,手指緊緊的捏著自己討飯的小破碗,猶豫了一瞬後才慢慢挪到馬車前,站在那兒慢慢給顧林風鞠了個躬,小聲道謝:“謝謝大人。”
他不知道顧林風的身份,但看這神氣的馬車和車裡人身上一看就很貴的衣裳,識相的給人道了個謝。
顧林風眼睛朝下瞄了瞄,不動聲色的在那小孩兒腳邊看了看。
撲通一聲,小孩跪在了地上,重新道謝:“謝謝大人。”
顧林風這才笑了出來,“行,挺有眼色。”
他看了看小破碗,裡面孤零零的躺著幾個銅板,想了想,說道:“我就不問你叫什麽了,你要是想跟我走,以後就得聽我的,我給你起新名字,買新衣服,但要是犯了錯,我也會打你,要是不跟我走,今天咱們就當沒見過,我也不會為難你,你考慮考慮。”
車夫看的欲言又止,很想提醒他家殿下這才是個六歲的孩子,哪裡懂這麽多,但顧林風一臉不容置喙的表情擺在那兒,他也不敢多說什麽。
隻得寄希望於地上的小孩兒能聽懂一些。
小孩兒倒是沒什麽表情,仍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但眼睛卻尤為清亮,他看向顧林風,遲疑的問道:“您是要把我帶回去做奴才嗎?”
他聽過那些人說過,給人當奴才就能有吃有穿,但命也就給了人家,從此生死不由己。
但他本身也已經生死不由己,有人收留是再好不過的事。
顧林風卻搖搖頭,“不是,不是奴才。”
“不是奴才……”小孩有些聽不懂了,他默念了幾遍這幾個字,還是摸不清有吃有喝卻不是奴才的東西是什麽。
顧林風難得多了些耐心,解釋道:“就記住一條,聽我的話,能做到嗎?”
這自然是能做到的!小孩連忙點了點頭,“是,我肯定聽您的話。”
他說完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破碗,裡面還躺著孤零零的五個銅板,想了想,伸出小手從裡面摸出來雙手遞給顧林風,“這些都給您。”
顧林風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再說話時不免帶上了些笑意,“你這是給我“上供”呢,自己留著吧,用不著。”他說完又吩咐車夫抽時間給小孩兒的鄰居一些錢,算是幫忙還了安葬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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