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他聽說許屹會給自己準備衣服時， 臉上有多平靜，內心就有多激蕩。

　　衣服不像被褥一類家居品， 多備兩三套換洗很正常，不會每天都換， 衣服買來就是要穿的， 也就是說……他有可能要在‘侵入’私人住所的第二周，穿上許屹的衣服。

　　他都想好了， 如果許屹真的從哪裡變出一套新衣服， 自己就‘耍賴’。理由說：皮膚敏感， 穿沒洗過的新衣服容易起紅疹， 不能出鏡會影響工作。

　　情況可以說嚴重一些， 說如何如何難受， 賣慘以博得同情，從而達到目的。

　　當然……如果許屹很介意這種事情、覺得冒犯， 程嶼風必不會勉強， 心上人是用來捧著的。

　　各方面心理準備、前進後退的路全想好了， 打開門，椅背上掛著的居然是沒有包裝、標簽和吊牌的……睡衣？？

　　許屹甚至貼心地準備了旅行用的一次性內褲。

　　程嶼風脖子以上紅得徹底， 不知道是因為沐浴後衛生間溫度過高， 還是因為眼前要穿的衣服是許屹的睡衣， 反而不敢穿了。他把睡衣抓在手裡， 捏住一角無意識地搓了兩下。

　　睡衣是貼身穿的……許屹知不知道？

　　以前大學宿舍的同學衣服都在一起晾，粗心點容易混穿，球隊裡AAOO不會太注意距離，偶爾也會混穿號碼衣，但自己和許屹……不能類比其他同性好友吧。

　　無論如何，總不能一直悶在衛生間不出去，程嶼風猶豫再三還是換了。透氣的真絲面料自然下垂，裁剪剛好合身，想來是許屹考慮到大小和版型才會拿睡衣給他。

　　再出門一層已經沒有人影了，他走到全身鏡前從上到下好好過了一眼，想起了‘BF風’那個詞。

　　好想穿著睡衣去原主人面前晃一圈啊……

　　程嶼風說做就做，連邁多級台階跑上二樓，深呼吸——

　　敲響屋門：“哥，你睡了嗎？”

　　屋內的回應沒聽到，倒是聽到了什麽硬質物件摔落地板的聲音，他又敲了兩下門：“沒事吧？磕著你了嗎？磕哪兒了？”

　　“沒事……手機掉了。”

　　聲音聽著有些虛弱，程嶼風不太放心：“哦……那個，我洗完了。”

　　“好。”

　　“睡衣很合身。”

　　“好。”

　　許屹沒有開門的意思，聽著也不像受傷，程嶼風稍稍放下心的同時自覺……炫耀睡衣的計劃提前宣告失敗。

　　不過沒關系，明天早起還會看到的，衣服乾得沒那麽快。

　　隔著門板，他解釋了今天取鑰匙遲到的原因，仗著身邊沒有一個同事可以證偽便睜著眼睛瞎說。

　　把住五星級酒店說成有家回不去，把工作室的人為躲視線、安全護送他到許屹家特意租了新保姆車說成同事請假沒人管他，把保安記得他的臉直接放行說成被堵在小區門口淋雨十分鍾……

　　許屹聽得嘴角抽搐，這世上還有比程嶼風更慘的影帝嗎？他工作室都招了些什麽妖魔鬼怪？

　　可惜賣慘效果並不怎麽好，臥室門紋絲不動，程嶼風猜明天之前許屹不會再出門了，趴在門板上說了最後兩句話：“所以今天又要麻煩許老師了，我再在你隔壁借住一晚。晚……”

　　“明天早上趕緊走。”語氣頗顯急躁。

　　程嶼風噎住，‘嗯’、‘好’、‘嗯’已經回成許屹的自動模式了，突然恢復正常卻是催著早上趕緊走。嘴上答應著，心裡開始盤算，明天有工作不能靠拖延繼續蹭住，得想一個新鮮的辦法。

　　今天先這樣：“晚安。”

　　“……晚安。”

　　雖然只有一牆之隔，但程嶼風很清楚他和許屹之間的距離不僅僅是打破一堵牆、推開一扇門就能拉近的。

　　沒有所謂的‘情敵’，沒有所謂能在許屹心裡和自己搶佔同一個位置的人並不全是好事。可能他只是把防備豎在了前方，究竟什麽人能突破或繞過，官方無標準答案。

　　回到主臥，程嶼風靠著間隔牆閉起眼睛，企圖通過心靈接通隔壁的信號，手掌放於胸口。他會這麽做，說來……方法還是許屹教的。

　　當初一同前往試鏡現場、同乘一部電梯，中途進來一位其他樓層牽狗上班的小白領，站在旁邊能清清楚楚看到許屹額頭有細密的汗珠，他的身體繃成一條直線緊靠電梯內壁。

　　大概沒發現有人在偷偷看他，所以放心把手放在胸口處，放棄掩飾恐懼，只是閉著眼、慢慢進行腹式呼吸。

　　後來程嶼風落選，再沒見過那位戴眼鏡很漂亮的人，偶爾想起，不自覺地模仿他作出同樣動作，竟然真的不慌了。

　　程嶼風知道牆另一邊的人聽不見，依然用掌心貼著牆壁說了一句：“晚安。”

　　需要拆開拚音解讀的，晚安。

　　……

　　這天晚上程嶼風睡得不太踏實，有一點動靜都會被吵醒，外面電閃雷鳴、風吹雨打，幾乎讓他一直處於淺眠和驚醒交替的狀態中。

　　如果不是周二上午經紀人給安排了一個群體訪談，需要早起、需要有一副好的精神面貌，他現在大可以拿出手機刷刷新聞，或者去許屹的書房看看書，不必強迫自己睡覺。

　　用上了古老的數羊辦法，一直數到五百二十一隻羊，困意仍舊蓋不過雷雨的存在感。

　　正在床上輾轉反側之際，突然聽見樓道有木地板嘎吱嘎吱的聲響，沒有節奏、沒有規律，腳步有輕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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