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怕一萬, 只怕萬一。”
從醫院回來那天開始, 程嶼風經常抽空在網上搜索有關‘腺體摘除’、‘什麽病會影響胃部健康’的消息, 公開可查的所有內容沒有哪一條可以準確覆蓋許屹的情況。
大夫說已經部分脫密了, 受試者親友知情只需要獲得受試者本人的允許和告知,主動權在許屹。當時他感覺許屹是不想說的,不願逼他,今天也許是一個可以提問的時機。
程嶼風:“我可以知道四年前、更早以前,你做了什麽嗎?”
許屹正在搓筷子的手一頓,左右手的中指到小指向內收握,指甲再長一點就要嵌入掌心皮膚了。
牙關緊閉,心跳漏拍。
他在等,等程嶼風放棄,等他發現自己不想說。但後續沒按照想象中發展,程嶼風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兩根手指強勢擠進食指和大拇指環成的圈,虛虛握了兩下。
“非得說嗎?”
程嶼風:“嗯。”
面前人的目光過於炙熱,許屹明明還什麽都沒說,卻已經有被看光的感覺,□□地站著等人翻閱。
一本書,可能有閱讀價值、使用價值、收藏價值,看過一遍的書是否還具有閱讀價值是未知數。如果書本有生命,你問它願不願意被人買走,書會怎麽回答呢?
“我參加過一項藥物試驗。”
挑挑揀揀,把怎麽難受的過程細節通通濾掉,一並摘除曾經複雜煎熬的情緒感想,講了藥物作用,講自己參加了三個階段,講了抑製效果顯著,講了正在申請準字。
沒有刺激性的內容,沒講副作用,程嶼風聽得心驚膽戰,他從沒聽說過不同階段會反覆邀請同一批受試者的。
樹立典型?
能夠被樹為典型的條件是什麽?
難不難受、那段時間苦不苦,已經不用問了。
安慰的話語太蒼白,以朋友、無關人的立場勸他放下太牽強,真站在許屹的角度思考他想要的自由和純粹,倒不如做個Beta。
哈,這話他說過。
程嶼風抓了抓頭髮,臉埋進臂彎裡歎了一口氣,許屹順勢把手收回,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在桌子下面不停地摳手指。
“所以我必須得走嗎?”程嶼風是趴著說的,略帶鼻音。
“……”許屹開不了口。
“我身體健康、易感期穩定,沒有過Omega,分化前沒交往過任何人,沒有傳染病、沒有不良嗜好……”
許屹聽著耳熟,到了後半想起來,上周他說過同樣的話:“程嶼風。”
“我隨叫隨到。”
“你……”什麽意思?
“你說停我就會停……”
“程嶼風!”可以停下了!
“你不願意的事情我一件都不會做!”發泄般的說完這句話程嶼風真的停了,仿佛聽見了許屹的心聲。
他很害怕,比頭腦發熱第一次說那段話時還要怕,因為無能為力。或許早就意識到有些問題不是一個人努力就能改變的,今天又一次提醒了自己:你不能、你沒辦法。
程嶼風慢慢坐直、坐正,掏出手機,捏著邊角轉了兩圈又放回兜裡,手上好像總得做點什麽才能不讓自己沉浸在複合了害怕、難過、擔心等等的複雜情緒裡,他承認今天急了。
再一次拿出手機,打開和許屹的聊天框,看著去展覽那次‘偷拍’的背景圖,告訴自己冷靜、平靜,多難忍也給我咽下去。
“……我不需要。”許屹給出了同樣的回答,“只剩兩年多了,做完手術什麽擔心都不會再有,如果不是胃不好,我還可以繼續服用試驗藥。退一萬步講……就算我真的需要Alpha幫助,誰都可以,不一定非得是你對吧。”
不一定非得是你……
程嶼風胸口堵了一塊巨石,被許屹轟成齏粉,無異於傷口撒鹽。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躁意重新沸騰:“如果昨天來你家的是趙夢,她不想走,今天你也會趕她離開嗎?她也是Alpha對吧。”
“趙夢?對,不是……我不是趕的意思,我……”
“會嗎?”
“……”許屹啞然,順著程嶼風的問題想象,自己第一反應竟然是:又不是沒地方,夢姐有什麽可攔的?
“我知道了。”
程嶼風像前幾次一樣站起身,主動收拾碗筷餐盤。
“不是……你知道什麽了?”許屹‘騰’地站起身,一步邁八丈遠,“她……我們認識就……她就是一個我媽給介紹的、互看不順眼的、黃了的相親對象。”
許屹語速很快,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跟程嶼風解釋,行動不經大腦思考,意識到說什麽後人已經追上去了、話也說完了。
程嶼風只聽到了最後四個字:“相親對象……”
重複完突然一陣頭疼,血液忽地一面順流一面倒流,直衝大腦,當他久違地感到頭皮發麻、四肢忽冷忽熱,更糟糕的狀況發生了……
Alpha的易感期本來就是不規律的,有的人一兩個月一次、有的人一年不見得有兩三次,進入爆發期前往往會有很明顯的預感。從預感降臨到進入爆發期會有一個多月的緩衝,如果沒有匹配的Omega可以在爆發期前注射抑製劑,程嶼風一直是這麽做的。
他為了不影響許屹,最近每一天都有打抑製,怎麽會突然進入爆發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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