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毓見他們如此,才放心將人帶離了那小祭壇,路上說起緣由。
“此話由我來說,或許不能令人信服,可是二位兄台對我有救命之恩,不能不提醒你們一句。此地原是沒有什麽‘靈佑娘娘’的,都是方士胡謅。”盧毓將人帶進一處小涼亭中,坐下後,輕輕歎一口氣。
伏霄看他這個呆呆的樣子,知道此行是來對了。
盧毓頂著他們的目光,硬著頭皮講道:“靈佑門的來歷,就要說到曾經的‘神異教’,而說起神異教,就要提起一年前發生在本縣的一起拔甲案件。”
竟這麽彎繞,伏霄奇道:“何為拔甲?”
盧毓眉毛顫顫的,道:“就是拔指甲。有一晚城中一個開酒樓的富戶,夫妻兩個在睡夢裡被人拔下了十指的指甲。”
師無算沉吟道:“真是殘忍。”
“雖是如此,兩夫妻兩個並沒有性命之憂,他們報官之後,此事就漸漸傳開,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街坊之中有留言,說他們得罪了神異教的神異娘娘,被下咒才會如此,一時間他們家酒樓的生意一落千丈,就連大人嚇小孩也是說‘仔細得罪神異娘娘’,這家人不堪旁人的閑言碎語,就離開本縣去了外地。”
伏霄道:“這拔指甲的人犯抓住沒有?”
盧毓頓了頓,道:“說來反常,官府本應追查拔甲的真凶,可是他們卻找出一批神異教的人,開春前全部砍了頭,宣稱異端已除,縣裡還真安定了些時日。案子報給知府,縣官還受了褒獎。”
想起蔡殷那個樣子,做出這等事倒不令人奇怪。
師無算道:“莫非神異教是確有其事?”
“這怎麽可能,”盧毓皺著臉,“怪力亂神之事,卻被煞有介事地當個案子給破了。”
蔡殷默許的行為,變相承認了所謂“神異教”的神異之處,後來民間零零散散冒出些神棍招搖撞騙,神異教奪人氣運不是?官府要將神異妖人殺頭,那麽這些後來的神棍便反其道而行之,自詡能替人轉運,漸漸地受到追捧,短短數月迅速累積起家資,豎旗立派,就叫做“靈佑門”。
靈佑二字,自是神靈庇佑之意,還真有不少人相信,給首座的神棍繳納了不少家財。
盧毓的父母著急兒子無有功名,病急亂投醫地請了一尊靈佑娘娘像回家,今日放在園中供奉,不想被撞見,令盧毓羞憤難當。
他面色黯淡道:“兩位兄台切莫取笑我,都是我不長進,家母才信了妖人的鬼話。那個靈佑門,千真萬確不能取信,就我知道的,被他們騙的傾家蕩產,仍然要賣兒賣女給他們上供的人已有好幾家了。”
師無算抬眼看伏霄:“聽你這麽一說,這個靈佑門大有問題。”
盧毓說了半天,已然對他們生出些親近,沮喪道:“幸好你們兩位還願聽我傾訴,家父家母卻是深信不疑,我每每想勸阻他們,還要被罵不孝。”
伏霄搖了搖扇子,道:“小盧公子放寬心,官府必定不會任其做大,澄清真相只是時間的問題。”
盧毓道:“但願如此。”
臉上卻是明白寫著“官府是飯桶”幾個大字。
回到住處時,天色已晚,館驛的廚房做了些清淡小菜,子興替他們端上樓,又頗有自覺地下樓去大堂,與同來的禁衛一道坐著吃。
師無算挾一筷子炸花生,還在想白天盧宅的事情。
他們這間房地勢高,正臨江邊,透過窗戶能看見窗外的沙洲,江風涼爽宜人,江面上三兩漁火,還有人在沙洲中夜釣。
師無算想著白天時盧毓說的話,道:“我看盧毓不像是說了假話的,不過,為保險起見,還是讓人在這裡調查調查。”
“不錯。”伏霄一改往常懶洋洋的模樣,語調十分認真。
師無算舀了杓菜湯拌飯,邊拌邊出主意,“倘若盧毓所言非虛,那麽真正的症結,就出在官府身上。我是不信哪一個正兒八經考試出身的官員,會相信這種荒謬的神怪之事,拔指甲的凶手不抓,卻去殺了一群所謂‘神異教徒’。”
伏霄歎息一聲。
師無算還道他是憂心事情難辦,想了想也對,畢竟涉及一方郡縣的官僚,天高皇帝遠的,想辦得滴水不漏實在很難。
便說道:“夏郡的官員雖然多,但是關系不像京師那麽駁雜,如今容王也在這裡,不妨借用他的手。”說到一半抬起頭,才發覺對面神情不對,觀察一陣,倏地眯起眼,“賀珠白?”
伏霄茫然地轉回視線,“啊?”遂不明所以地指著江中沙洲上垂釣的漁夫,慨然道:“你看。”
師無算扣下筷子:“看什麽?”
“我看的清清楚楚,他方才釣起了一尾大魚啊!”
師無算:“……”
原來他這麽憂鬱,沒有一點為前路發愁的意思,純粹是因為嫉妒旁人釣起大魚了!
伏霄連比帶劃,面帶忿忿:“足足有這麽長!二十斤了吧!怎麽這麽會釣啊!”
“你……”有病。
“哎,別吃了,”他一把拉住師無算的手腕,臉上神情興奮得如同孩童,“走走,反正入了夜也沒事乾,咱們包了飯,劃船去江心看人釣魚去!”
作者有話說:
不定時來求一點海星和評論(;′⌒`)
第27章 龍虎亂.27
小船從蘆葦叢生的淺水灘劃出,月色若塗銀,天與水界線模糊地連成了一片。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