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叔玄倒也沒說什麽,從容地摸出一片參片,壓在口中,方覺氣血順暢了些許。
原本賀文逸是打算讓竹小仲脫一層皮的,但伏霄把話搭到了老皇帝身上,賀文逸不好繼續為難竹小仲,對身後護衛一揚下巴,那慘兮兮的小孩兒便被松了綁,攙著放在了凳子上。
伏霄肅聲道:“正好你到了這兒,何不將這教義與我弟弟也傳授一番?”
竹小仲方才受了驚嚇,這會兒嗓子喀喀地咳著,沙啞道:“我、我這就說……”
短短幾瞬,賀文逸卻想得明白,什麽教派沾了老爺子尋仙之事的,恐怕在禦史和給事中那裡都落不到好,於是截住竹小仲話頭,推拒道:“還是下次再說,我看夜已深了,本來就是閑逛到了這裡,我困都要困……困過去了,便不打擾諸位,先走一步。”
賀文逸爽快地鳴金收兵,一大團光焰訓練有素地隨著他出了門去,大堂光線黯淡些許,唯剩下燭火在幾人之間跳動。
驛丞已悄悄隱去,將這處位置留給他們捯飭。
風清月朗,江邊的潮聲似近似遠。竹小仲僵硬地站了半刻,後腳脖子都開始發酸時,才從那陣驚嚇中回了神。打眼見對面兩個人都在望著自己,不由得心虛地眨眨眼。一晃想起自己是幹什麽來的,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暗地裡擰著大腿,眼淚唰的就滾落了下來。
“殿下,我是來找您救命的!”
第30章 龍虎亂.30
三更夜,微風天,伏霄攜著扇子站在縣衙門前,看著衙門裡燈火通明,歪過頭衝著師無算歎了聲。
“哎,都怪那孩子哭得那般淒慘,我卻一點都沒留神分辨,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師無算覷他一眼,“說得這麽惱人,還不是到了這裡。”
伏霄將隨身的宮中符牌扔給門前的衙役,衙役竟不識貨,被伏霄三言兩語哄得半信半疑地將符牌帶進去見縣官,出來時已換了一幅模樣,一路燈籠開道小跑出來,身後就是今夜審案的縣官。
“殿下——”縣官唱歌似的走出來,帽翅隨著腳步搖搖晃晃。
“免禮免禮。”事出突然,免不了仗勢欺人一回。伏霄心中萬般感歎,到底昭王的身份好用,宮中符牌一亮,腰膀都粗三圈。
抬腳往裡走,周身三尺之內,頓時簇滿了侍候的人。一群臭男人,自是沒什麽好氣味,伏霄轉頭在人群之外尋救兵,卻見師無算閑閑地立在最外層,好不舒服地搖著扇子,間或飄來一個眼神,就是不過來。
罷罷,他喜歡瞧自己的窘境,也不是一兩日,早已習慣了。
昭王到場,自然要被應為座上賓,縣官顫巍巍打算將堂上的位置讓給他來坐,伏霄卻一攔,道:“今日本王來隻為旁聽,不做別的。”
縣官摸不清楚他的意圖,半推半就開了堂,衙役押上兩個年輕人來。
一男一女,崔梨,盧毓,手腳被捆縛,兩根蘿卜一般栽倒在堂下,東倒西歪怪可憐的。
縣官拍下醒堂木,唱戲一般:“堂下男女——將你們偷盜寶物、窩藏人犯之事,統統交待了——”
伏霄略略掃一眼,不吭聲,呈觀望狀。眼下也不必解釋了,盧毓為之要死要活、乃至大白天跳江的那個人,約莫就是崔梨。而今夜他被一同綁上堂,與崔梨脫不開乾系。
這一切只因為,崔梨那夜被通緝之後,是盧毓將他藏在了盧宅的花園之內,這才躲過了眾多追捕。
而今夜他們被一鍋端了進來,則是由於官府抓了老梧,崔梨聽聞後心急如焚,兩個人在往盧宅做客的客人面前暴露了行蹤。主犯從犯雙雙在場,由不得解釋,總之過堂再議,此是縣衙不成文的規矩,任盧氏夫婦再急也無用。
一個時辰前竹小仲對伏霄哭訴此事時,伏霄還不大信,誰料到了縣衙,果真如此。
館驛裡竹小仲哭得涕淚齊下,伏霄還有閑心拿扇子點點他的面門,好聲勸慰道:“別哭了,好好的大腿快被擰爛了。”
此招於催淚雖有奇效,卻早已被伏霄用濫,如今他不消擰大腿,就已能擠下兩三滴淚來,旁人皆不能辨別真偽,是以識破竹小仲這點伎倆委實不在話下。竹小仲訕笑著爬起來,道:“殿下明察秋毫,一定能替盧毓和崔梨伸冤,他們哪是什麽奸惡之人,都是有人從中作梗!”
伏霄道:“前日你還說靈佑門如何如何,今日就換了態度,奇怪奇怪。”
竹小仲抹了抹眼淚,道:“因為盧毓和崔梨是我的朋友,當然比那勞什子神仙重得多,往日盧毓也勸我不要信那個靈佑娘娘,我卻覺得他迂腐,現在真是我錯了,求殿下幫幫忙吧!”
師無算道:“竟是這樣曲折,難怪你早上不願對我言明。”
竹小仲垂頭:“是了,我本擔心師公子追問真正的緣由,我擅自往外說會把他們兩個害了,這才撒了個謊,誰想到下午就出了事。”
伏霄笑道:“你倒是挺講義氣。可是此事我全然無知,幫也幫不上什麽忙,料想盧氏夫婦已經去籌銀兩了,你擔心也徒勞,還是回去等信吧。”竟是要袖手旁觀的意思。
竹小仲聽罷,心裡隻一陣冷,心知今夜自己已經欠下了一份人情,再得寸進尺只怕要惹人不高興,便不再多說什麽,乖乖提起燈籠離開。
他前腳一走,伏霄後腳就扯著師無算上街遊蕩,這會兒已是很晚了,但夜裡喝酒的宵夜的比比皆是,師無算心中雪亮,於是任他扯著這麽一路走到了宣邑縣衙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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