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修寧停在嘴邊的茶杯一頓,而後放了下來,她看著白蕪蒔,眼裡帶著悲楚之意:“嗯,總歸要有人收拾這爛攤子不是嗎?”
“可….”
謝修寧笑了笑:“公子不用擔心,我雖身為女子,從小也是習武長大,若真當了萬不得已的一步,挺身為家國又何妨?”她眼眸雖生得溫柔,但眉宇之間透著凜然巾幗之氣。
白蕪蒔不再多言,隻默默點了點頭。謝修寧長長地歎了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時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白蕪蒔將謝修寧送到了門邊,她又轉過了身從手上摘下一串拴著金珠的紅繩遞給白蕪蒔道:“這是當年娘給我倆做的辟邪繩,你把它帶著,我哥一見就能認出來了。”
“好。”白蕪蒔接過紅繩一並裝進了藥箱中。謝修寧又欠了欠身以表謝意,隨後轉身正欲推門而出,沒想到門卻自己開了。
風卷著雪吹進門中,白衣少年怔怔站在門口,與謝修寧四目相對。
“啊…..阿皊你回來了啊。”白蕪蒔看見唐皊安連忙笑著喊道。
謝修寧一愣:“這位是……”
“在下唐皊安,謝大小姐,幸會。”未等白蕪蒔介紹,唐皊安先開口說道。
“你,你就是唐公子?”謝修寧看著面前身材頎長的少年詫異問道。唐皊安點了點頭,抬腳跨進門中。
少年翩然從身邊擦肩而過 ,謝修寧隻覺鼻尖飄過一陣幽幽蘭香,余光一掃而過唐皊安冷峻的側顏,那微微有些下垂的眼角裡閃過一絲寒意,不免讓她心驚肉跳。
“伯父好像正在找您。”唐皊安背對著謝修寧,側過頭說道,黑發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個冷冰冰的嘴角。
謝修寧猛然回過神來,神色略顯慌張地點了點頭:“嗯?哦哦,我這就去。”說罷她便腳步匆忙地走了出去。
“謝老爺找你談什麽了聊到這麽晚?”白蕪蒔陪著唐皊安走到桌邊坐下。唐皊安拿了隻新的杯子倒了半杯茶一飲而盡:“沒啥,問我打算什麽時候把月娘傳拿回來,總而言之就是問我們什麽時候走。”他轉而問道,“大小姐來找你作甚?”
“江祁言下令了,半個月之後就要開戰。”白蕪蒔說道。
唐皊安一愣:“半個月後?”
白蕪蒔點頭道:“謝小姐想委托我們找謝修安,她說開戰之前會把我們送出城,還給了一封信和一條紅繩讓我帶給她哥。”
“看來謝家對這一戰也沒底。”唐皊安托腮說道,他抬起手捏了捏肩。
“肩膀酸嗎?”白蕪蒔看著他問道。唐皊安點了點頭,有氣無力道:“那個老頭子真能聊,我坐在那兒腰都快斷了。”
白蕪蒔笑了:“我給你捏捏吧?”
唐皊安不語隻點頭默許,白蕪蒔起身繞到他背後,輕輕撥開了唐皊安的發絲,小心翼翼捏著人肩膀,巧妙地避開了左肩還未好透的舊傷口。
“半個月之內得拿到月娘傳。” 唐皊安索性閉起了眼。
白蕪蒔說道:“好,過幾天再去一趟。”
“你說謝修安到底在哪兒啊。”少年無奈地歎了口氣。
“唉,大千世界,他想躲哪兒都可以。”白蕪蒔答道,手上力道微微加重,少年忍不住哼了一聲。
“捏疼了嗎?”
“沒有。”唐皊安輕聲說道。
白蕪蒔指尖順著少年的後領悄悄滑了進去。
“嘶!….”唐皊安一驚,正準備回頭,卻突覺一陣眼花繚亂,眼前一黑便趴在桌上昏了過去。
白蕪蒔慢慢將插進唐皊安後頸的銀針拔出,藏進袖中。
他看著小少爺被他拉開一半的後領,終究是沒能忍住俯下身輕輕觸了觸,接著將人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
唐皊安軟軟地躺在被褥裡,看起來睡得極沉,白蕪蒔伸手替他蓋好被子,又將遮在少年眼前的碎發撥開。他細細端詳了片刻唐皊安的臉,眼神停留在微張的薄唇上。
猶豫再三,白蕪蒔緩緩低下頭。
湊的越近蘭香越發濃鬱,床幃輕晃,隔著兩個身影。白蕪蒔的手撐在枕邊,臉停在咫尺的距離。
過了良久,他深吸了口氣低聲說道:“對不起。”說罷便直起身撩開床幃走了出去披衣推門而出,臨走不忘將桌上殘燈掐滅。
雪夜,黑衣少年形單影隻頂著寒風吹雪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身形凍得瑟瑟發抖。白蕪蒔抬眼看了眼夜空,一片灰蒙蒙,也看不見半點月影。他繞到了城牆下的一處角落邊,從袖中扯出事先準備好的繩鉤,看了眼四下無人,隨即將繩鉤擲出拋向城牆頂。待確定繩索拴牢之後,白蕪蒔便扯著麻繩攀上了城牆。
高處風雪更盛,他估摸著也快到亥時了,便一刻也不耽擱地翻了出去。
腳尖觸及在柔軟雪地上,此時積雪已比較厚,直接沒過了白蕪蒔的膝蓋。他抹了把睫毛上沾上的雪花,既而四處張望了一下,從懷中將那朵蓮花掏出。
黑暗中,白色花瓣隱隱發著光,隨著白蕪蒔慢慢松開手,那蓮花竟再次漂浮在了空中,緩緩朝著前方飄去。
白蕪蒔見罷便跟在蓮花之後淌著雪一步步朝前走去。
風雪漸漸模糊了視線,就在白蕪蒔快要看不見前方蓮花的時候,蓮花竟突然發出了一道亮光。他驀然睜開眼,只見蓮花浮在半空中一動不動,順著向下看去,一雙雪白的手正穩穩托住了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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