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蕪蒔不語，將頭埋地更深，唐皊安身上的蘭香幽幽飄進鼻底，說不上來的舒心，就好像有人將纏在自己脖子上的繩子解開了一般，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聽著耳旁蕭瑟風聲，感受摟著的少年身上僅有的一絲溫暖，隻覺得眼皮上有千斤的重量緩緩壓將下來，很快，眼前的視線再次模糊起來，但這一次他安心地閉上了眼。

　　唐皊安將白蕪蒔馱回了謝宅，在小九的幫忙下把昏死過去的人背進了房間。

　　“唐少爺，白公子他昨晚好像，是在外頭睡的。”小九站在床邊看著臉色蒼白的白蕪蒔躊躇著說道。

　　唐皊安凝眉一直看著白蕪蒔：“去打點熱水來，其他交給我就好了。”

　　“是。”小九隨即轉身退了出去。

　　一直到中午，唐皊安都未曾出過房門，小九也沒向謝瑾梁透露實情，隻道白蕪蒔染了風寒在屋內休息。

　　緊閉著門的廂房內寂靜一片，只有微弱的呼吸聲不斷起伏著。唐皊安已經在床邊坐了很久，眼神一刻也不離開床上那人。

　　白蕪蒔身上燒得厲害，額頭一片滾燙，臉頰也變得通紅，嘴裡好像還在嘟囔著些什麽。唐皊安將耳朵湊近了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嘀咕些什麽，隻好伸手輕輕地貼在他的額前，想著自己手冷好給人降降溫。

　　“唔……”感到一陣冰涼感，白蕪蒔不由皺起了眉。過了片刻後唐皊安方才將手撤走。從前都是自己受傷被白蕪蒔照顧，現在這人突然就昏迷不醒，唐皊安有些不知所措。

　　“傻子，你到底怎麽了？”他喃喃地對著人說道，手指猶豫地停在白蕪蒔毫無血色的唇邊，過了幾秒才抽走。

　　作者有話說:

　　在雪地裡躺了一夜並成功染上風寒高燒不退的白大夫此刻終於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第42章 戰將遺孤

　　傍晚時分，房門被輕叩響，唐皊安睜開眼問道：“誰？”

　　“是我。”小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唐皊安聽罷起身上前將門拉開，只見小九正端著熱騰騰的飯菜站在門外。

　　“進來吧。”唐皊安揉了揉太陽穴隨後將小九帶進房中。

　　“白公子怎麽樣了？”小九將飯菜在桌上擺好複問道。

　　“還在發熱，不過應該沒什麽大礙。”唐皊安一邊盛著湯一邊說道。

　　小九偷眼看了看低頭吃飯的少年，雖然二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鬧了點不愉快，小九也一直對他心有余悸，但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卻也發現這人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接觸。

　　“你坐。”唐皊安夾著菜時抬眼衝小九說道。小九順勢便坐在了他對面，唐皊安又問道：“你對謝家之事，知道多少？”

　　小九突然一愣，頓時警覺：“為何這麽問？”

　　唐皊安自顧自挑著碟子裡的辣椒吃著說道：“別緊張，就問你點事。”

　　小九正襟危坐道：“八九成吧。”

　　“那謝修安你又知道多少？”唐皊安放下筷子倒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小九。

　　小九不敢接茶隻將他遞來的杯子輕輕往旁推了推：“以前我是大公子身邊的隨侍。”

　　“那，跟我講講？”唐皊安眯起了眼。

　　小九神色一正：“我為何要說與你聽？”

　　唐皊安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會這麽問，倒也不意外，只是面無表情地一直看著眼前人開口說道：“你家小姐委托我們去找大少爺，總得先了解了解吧。”

　　小九一聽有些猶豫不決地握緊了拳。空氣靜默了良久，他忽而一咬牙說道：“唐少爺，請您務必要找到我家公子！”

　　話音剛落，只見小九猛然站起撲通一聲跪在了唐皊安面前。這一下子猝不及防，唐皊安微微一怔，卻沒有將小九攙起。

　　“為什麽一定要找到他，按照謝家的規矩，一般犯了大忌的弟子，不處死已經算是最大的寬恕了吧？你們為什麽要找他？”

　　小九瞳孔一縮，他抬頭瞪著唐皊安大聲道：“少爺他沒有做錯！”

　　“噓，”唐皊安蹙眉道，隨後輕飄飄一指床上躺著的人，“沒看見有人在休息麽？”

　　小九頓時閉上了嘴。

　　氣氛暫緩了片刻，小九啞著聲音說道：“哪怕…用我的命換也無所謂…..我只求少爺能夠回來。”

　　唐皊安默不作聲低頭瞧著他。須臾，只聽他清冷的聲音在屋中響起：“起來吧，我和你差不多大，一直跪著我也不好意思。”

　　“求您了！”小九眼角泛紅抬頭說道，語調都顫抖著打了個彎。

　　“知道了，起來再說。”唐皊安蹙眉起身將他拽了起來。

　　重新坐定後，小九這才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般說道：“多年前，謝旻老前輩一手撐起了謝家，專門收留像我這樣無家可歸的孩子。只是我無緣與老前輩見上一面，來到這時，他已駕鶴西歸。當年是謝少爺在亂墳堆裡撿到的我，要不是他，我可能早就死在那些惡狗嘴下了。少爺練劍時對我們極其嚴苛，但平常卻溫厚仁愛。我知道，在世人眼中，謝家素來是培養死侍的萬惡之地，但世人不知道的是，我們其實和常人也沒什麽區別，只不過手中多了把劍，劍尖沾了些血罷了。少爺向來要求我們如果接到屠殺任務，千萬不能傷到孩子。除非夜間，否則上街劍絕不可出鞘。也正因如此，大師兄柯丞沒少和他發生口角。柯丞是出了名的殘暴，而且他還有個怪癖，每次殺完人之後都要將屍體拖回來解剖，直至將骨肉盡數分離才肯罷休。大多死侍都接受不了他這癖好，因此也沒人願意和他住一屋，有段日子家中實在塞不下死侍了，少爺就自願將他的房間騰出，自己則搬去和那廝住一屋。少爺這樣的一個人，我們實在是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那樣遭天譴的事，所以……求您看在謝家和鎢民闕平日也有些交情的份兒上幫幫忙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