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蕪蒔偷瞄了一眼唐皊安,卻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在四目相對後,唐皊安便斂眸低頭,一言不發。白蕪蒔不解,只是突然看到一抹粉紅出現在他的耳尖。
……..怎麽了這是……害羞了???
小木屋中堆滿了書籍和草藥,一股濃鬱的清香撲面而來。依芏讓白蕪蒔和唐皊安先在屋中間的木凳上稍作休憩,自己則是轉身進了裡屋。
在有些擁擠的空間裡,兩個少年相顧無言地坐著,有時目光相撞,白蕪蒔就朝唐皊安笑笑,而唐皊安則是回絕了他的笑容,他們並不知道,此時他們身上的兩塊銀牌正在隱隱發光。
少焉,依芏從裡房走出,手中托著一串佛珠。她款款走到白蕪蒔近前,白蕪蒔想起身卻被依芏摁住了,她將佛珠套在了白蕪蒔的脖子上。“婆婆,這是……?”白蕪蒔不解地問道。
“這是辰砂大師托我給你的,特地為你祈了平安福,開了光。”依芏淡淡地說道。
“辰砂?!莫不是……”白蕪蒔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就是你師父。”依芏笑了笑,摸了摸那佛珠,“切記將它收好。”
“師父他……他還活著嗎?”白蕪蒔攥著佛珠,激動地話語都在顫抖。
依芏笑而不語,但卻搖了搖頭。唐皊安從一旁站起,他走上前仔細端詳著這佛珠,這看起來和普通佛珠沒什麽兩樣,紫檀製成,散發著幽幽檀香。
“等等,怎麽有兩百顆?”唐皊安突然發覺不同,又細數了一遍,確實是兩百顆沒錯。
依芏笑容依舊,只是眼眸一沉。
“謝謝婆婆……”白蕪蒔因激動而不住顫抖著雙手捧著那佛珠。
白蕪蒔從小就一直跟著辰砂,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知道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師父。
四年前一別後,師徒二人再未見面,白蕪蒔其實早就猜到辰砂應該是在這山中,但師父從不讓他去,更何況山太大,廟宇眾多,他想找也找不到。
“你要謝就謝你師父吧,謝我個老婆子作甚?”依芏輕笑著,她的聲音蒼老卻透著一絲純淨。
“對了婆婆,那件事......”唐皊安一直沉默著,他臉色不是很好,額上冷汗直冒,耳邊的銀穗也一會兒黑一會兒白,隻覺得有些天旋地轉,脖子上掛著的銀牌發出比原先更亮的光芒。他察覺到不對勁,連忙坐了下來,用手捂著銀穗,沉聲說道。
“啊?可以同他說嗎?”依芏有些詫異看向唐皊安,後者輕輕點了點頭。
依芏長歎一聲,示意白蕪蒔坐下,她端起桌上茶壺,擺上茶杯為白蕪蒔沏了杯茶,又拿出手帕撣了撣桌上的灰,說道:“還記得月娘傳嗎?每年月祭,安城百姓都會用它來祭祀神明。”
“我記得。”白蕪蒔正色道,他現在迫切地想了解一切。
“其實,月娘傳不是月母所作。”依芏深吸一口氣,緩聲說道。
白蕪蒔一愣,木怔怔望向唐皊安,此時唐皊安正右手捂著心口微微喘息,眼角微紅,睫毛顫動,白蕪蒔卻並未注意到那已經烏黑到發紫的銀穗。
“那是何人所為?”
“長孫先生,我的外公。”未等依芏回答,唐皊安已低聲說道。
白蕪蒔又是一驚:“什麽?”
“我沒有騙你,”依芏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口道:“她如今這般模樣,也是拜我所賜。”
“啥?”白蕪蒔忽地從椅子上站起,難以置信地看著依芏,“您為什麽要這麽做?月母是安城百姓心中的神啊,您這麽做要是被揭發了,恐怕是要被他們千刀萬剮!”
“沒有為什麽,如此頑皮賊骨,她不配擁有那麽美的容顏。”依芏眼神一寒,冷冷地說道,“是啊,她已經扭曲了月神的本該有的神相,這難道不是她應該得到的懲罰嗎?說起來,我這還有一事要托你們去辦。”
“何事?”白蕪蒔問道。
依芏看向唐皊安,眼神中閃過一絲悲憐。
“不急,時機還未到。”
唐皊安半睜著雙眸,看了眼依芏也不再說話。只有白蕪蒔兀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如今月母容顏已毀,安城如同少了靈魂一般,雖然唐家戲園有唐皊安支撐著,卻依舊無法撼動月母的地位。畢竟在人們心中,月母孕育了月娘傳,寄托著安城數千載的信仰。
白蕪蒔默默替依芏捏了把汗。
“我不是說過嗎,真正的月神還在,銀牌出世,她自會出現。”依芏看著白蕪蒔歎道。
“今天就先這樣吧,白蕪蒔,走了。”唐皊安搖搖晃晃地從椅子上站起,走過去拍了拍白蕪蒔,身體又是一虛。
“這就走了嗎?不要緊吧,阿廿?”依芏擔心地問道。
“沒事,我們先告辭了,婆婆。”唐皊安搖了搖頭,便拽著白蕪蒔離開了。
……
穿過花海,一路上,二人都沉默著,唐皊安走得極緩,身上仿佛有個千斤頂壓著一般。
“菟族最初在山中修建的月神廟,是一個小土廟,後來山中廟宇越建越多,最大的那座,成了新的月神廟。”唐皊安忽而開口道。白蕪蒔卻仍低著頭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唐皊安輕輕歎息,強撐著睜開眼看清路,朝著山上走去。
在前方不遠處,雜亂的樹叢裡有一處隱約露著輪廓的小廟,二人走到近前,才看清這座廟的全部面貌——破爛不堪的額匾上是鏽跡斑斑的三個金字,月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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