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皊安搖了搖頭,眼角淚痕還未乾,一副可憐相讓白蕪蒔的心軟了又軟。“你不在我不敢睡,可是我又實在乏力,疼痛能緩解困意,所以……”
他話未說完就被白蕪蒔低頭吻住,唇瓣被尖齒反覆碾磨,又痛又癢。
“現在還困嗎?”白蕪蒔咬著他的唇問他,手指故意刮蹭著傷口,力道雖不重,但一直刺激著少年日漸脆弱敏感的痛覺。唐皊安哭著搖頭求饒,他這回是真的疼瘋了,身體仿佛在朝著四面八方割裂。
“疼…..好疼!”
白蕪蒔懲罰似的碾著傷口不放,很快,白淨的紗布上就出現了一滴血點,他看著眼淚從唐皊安眼角滑落,順著蘭花胎記的紋路滑進發絲間,眼中的光忽明忽滅,唐皊安的影子也浮浮沉沉,在他手中不斷下墜。
“哥!哥我錯了….別….”少年終於服軟求饒,摟著冷冰冰的人胡亂親吻,白蕪蒔面沉似水地看著他,默了許久都未回應。唐皊安知道他真動怒了,全身如墜冰窟,僵硬地勾著他的脖子不敢再動。
白蕪蒔的指尖懸停在半空不再去折磨流血的傷處,他輕歎一聲,松開唐皊安坐了起來。
“你就這麽想死嗎?”
唐皊安一愣,艱難撐坐起來望向他。
白蕪蒔苦笑一聲,盯著被他打掃乾淨堆成一堆的帶血殘渣,痛苦地捂住了臉:“你自己的不珍惜自己,我卻還傻愣愣地執著著想救你,你說你喜歡我,一心要成全我,可你自己呢?你死了讓我獨活有什麽意思?”
“我…..”唐皊安瞠目結舌,看著他抖動的雙肩不知所措。
“你知道什麽是絕望嗎?絕望就是我要親眼見證一個人的死亡,他的身體從我的指縫間飄走,一絲一縷都不剩!”
絕望帶來的窒息感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白蕪蒔低頭看著指尖的殷紅,有那麽一刻,他覺得要是從未認識唐皊安該有多好。
“喜歡你太痛苦了,比等死還煎熬。阿皊,是不是我不再喜歡你,你就不會總想著去死了。”
可幾乎是這個念頭蹦出的瞬間他就後悔了,唐皊安攥住了他的手臂,崩潰的聲音從腦後傳來。
“那你不如現在就殺了我!你現在就殺了我!”
白蕪蒔愣怔回頭,瞳孔中闖進了唐皊安扭曲的五官,他目眥欲裂,身上傷口因為血管緊繃盡數開裂,源源不斷往外湧出鮮血,嘴角抑製不住地揚起又落下,不知是哭還是笑。
“你以為我不想和你白頭到老嗎?你以為我不想跟你共度余生嗎?你怎麽就篤定我是非死不可呢?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夠一直活著!我比誰都貪生怕死!”
白蕪蒔的手臂被捏得生疼,唐皊安的神情幾近破碎,身上又疼又冷,就好像自己抓著的救命稻草也快要折斷了。他忽地眼角一抽,滾燙的眼淚重重砸落,滴答一聲仿佛零珠片玉。萬籟歸於沉寂,徒留二人劇烈的心跳聲和起伏不定的呼吸。
唐皊安淚水決堤而下,須臾,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慢慢松開了手,白蕪蒔蹙緊雙眉,心裡一陣慌亂。
“若是能讓你不再痛苦,把我丟掉也沒關系的。”
少年斜斜倚著棉被,慘白的手從白蕪蒔身邊徹底抽離,他笑容淒婉,看著白蕪蒔的雙眼裡已全然沒有了希冀。
“不…..”
不是的。
白蕪蒔腦中的一根弦猝然崩斷。過往歷歷在目,好像自年幼時起所有人都說他與唐皊安命中無緣,就算有緣也是孽緣,是唐皊安一直在鋌而走險用命一次又一次改變二人的緣分。
還說什麽生而為死,明明是死而為緣。
他甚至沒想過白蕪蒔會心悅自己,正如幼時被困在鎢民高塔內,不求看到月圓,只求月光能分他一縷,哪怕稍縱即逝。
阿皊說過,他不能自私把我囚在他的世界裡,除非我心甘情願,所以他愛我,也隻僅限於他愛我。
唐皊安活到現在,全靠著對自己的念想,原來他每次揮劍的時候也會害怕,害怕自己稍有不慎就會徹底消失,他已經死過一回,沒辦法承受第二次的代價。
可他現在好像什麽都不怕了,因為自己有了不再喜歡的念頭,正好順水推舟,讓他能坦然赴死。
仿佛終於如願以償,再看少年望過來的眼神,滿滿都是絕望。
阿皊還說,白大夫將來要行醫治病救蒼生,那雙手不能擁抱肮髒的自己。
白蕪蒔腸子都悔青了,趕忙張開雙臂去撈唐皊安,可這次唐皊安卻沒再主動湊上來。
少年揚起修長的脖頸,將脆弱的頸部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白蕪蒔面前。
“我不怕疼,你要實在覺得累,就殺了我吧…我心甘情願,或許死在你手裡,我就沒什麽遺憾了。”
唐皊安閉上了眼,睫毛輕顫,簌簌又抖落兩行淚水。黑暗中他能感受到溫熱手掌傳來的溫度,仿佛看見那雙手在一點一點靠近自己,下一刻就要扼殺自己。
可是過了許久,預想的窒息感並沒有襲來,一股沉悶的熱氣噴灑在唐皊安的頸窩裡,他整個人顫栗一瞬,緊接著脖頸傳來一陣鈍痛。
白蕪蒔叼住少年的喉結狠狠咬了一口:“你不是說我這雙手不能用來殺人嗎?”
“殺了我你就能脫離苦海,這算自保,不算殺人。”
“要讓我殺我的心上人嗎?”
唐皊安睜開眼,面色頹然,白蕪蒔第一次看見他萬念俱灰的樣子,茶眸都哭成了血紅色,但眼淚仍源源不斷奪眶而出,透明的液體映照著眼底的紅血絲,他有些分不清那是血還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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