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走我不要走.....我真的不能離開你阿皊”白蕪蒔緊緊抱著唐皊安,懷中少年靜靜靠在他肩頭,耳邊充斥著他絕望的哭喊。唐皊安微微翻動著眼皮,不知怎得,夢裡也被染上了悲傷,身下赫然出現了一道萬丈深淵,他開始急速下墜,漸漸地離那棵救命稻草越來越遠。
少年下意識抓緊了白蕪蒔的背,淚水從微闔的眼中流出。“不要.....”
“那不是兩全法....根本就沒有兩全法.....”白蕪蒔再也撐不下去,全盤否定了那所謂的萬全之策,此時內心只有恐懼,無邊無盡的不安與恐慌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但千野之大,他竟找不到一處藏身之處。
當初站在花海中,父母曾問他為何不懼生死,那時他說因為可以救唐皊安,但現在若是再叫他回答,他卻猶豫了。
為何不懼生死?因為與爾同生共死。原來兩人都貪生怕死,這樣膽小,又何以救蒼生呢?
“但若是你要我救蒼生.....”白蕪蒔牽起唐皊安的手,他在心裡默念著如果少年反手與他十指相扣,他便帶著他逃去天涯海角,他一定會找遍所有方法去醫好他。
可那雙手毫無生氣地攤在他的手心裡,再也沒了動靜。
天際就快拂曉,白蕪蒔抱著一身紅衣的唐皊安安靜坐在帳外,莽原的風不如南邊的溫和,時急時緩,他小心翼翼將少年護在懷中,手一下又一下從少年的發頂順到發尾,而後撚起一縷放在唇邊碰了碰。
漸漸的,朝陽在天際散作赤色煙霞,火紅的光芒如燎原之火,不多時便燃盡了大半個草原。白蕪蒔緩緩抬起頭,溫暖的晨光終於還是照亮了他的臉,無處遁形的人被迫仰起頭,任由風拂動著參差的碎發。
“阿皊,以後要多笑笑,我喜歡看你笑。”白蕪蒔低頭戳了戳唐皊安的嘴角,又忍不住捏了捏他蒼白的臉頰。“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的時候,不管是多名貴的花,都不及你眼角那朵好看。阿皊,月亮上會不會很冷,要記得多穿點。”
白蕪蒔不緊不慢地替唐皊安拉緊了衣襟,然後起身將人抱進了帳中。當他在少年眼角胎記上最後落下一吻時,昏沉的天空驟然被一束強光照亮。
第124章 落子無悔
漫天的紅雲頓時被白光驅散,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平地升起了一圈詭異圖紋,四周白霧彌漫,五彩的流光穿梭其間。
白霧後方漸漸浮現出了一片黑影,隨著影子越來越近,一人率先踏破濃霧走了進來,緊接著越來越多黑影浮現出來。
為首一人正是一身紫袍的依芏,在她左右分別站著長孫子偈和長孫天青,身後密密麻麻站滿了長孫氏,清一色都是赤裸著上身的壯年,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用獸血畫滿了扭曲的符文。
依芏走到離陣壇一丈開外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她抬頭看了眼天空,緩緩摘下了罩頭的兜袍。今日老者盛裝出席,銀發整齊盤在腦後,發絲間穿插著銀花釵,額前與脖頸上戴著繁瑣的銀飾,胸前墜有一串菟族祈福鈴,她宛若巫族祭司,舉手投足間環佩叮當,仿佛只要雙手向天就能呼風喚雨。
“長老,需要開始嗎?”長孫子偈垂手站在依芏身旁畢恭畢敬問道,老者擺了擺手,深邃的眼眸被不斷閃爍的流光照得忽明忽暗。
“他們那邊可有消息?”
“未曾發現異樣,姓白那小子好像一直守在唐公子身邊,至於辰砂等人,行蹤不定,或許還未行動。”
依芏一直盯著面前的大陣,她忽然眯起了眼,陣壇上方隱約能看見一圈細小的金色咒文在白霧中此起彼伏若隱若現,與那些流光反向而行。老者眉梢微挑,不過很快便不屑地揚起了嘴角。“不,說不定,他們還先我們一步。”
“那您的意思是......”
依芏淡然笑之:“不必驚慌,且看他們如何落子。”
空中白光逐漸向祭壇正中央匯集,在婉轉流光中,慢慢凝聚出了一條蜿蜒如龍的裂紋,與此同時,那些在周圍盤旋著的金色咒文忽而開始躁動,爭先恐後地撲向那道裂紋,好似一道道金色翎箭,不斷穿刺著裂紋。很快,裂紋的四周開始出現了細小的裂痕,祭壇上方的流光正緩慢地朝那些細碎裂口漂移。
老者剛揚起的嘴角倏爾僵住,她的目光凌厲掃視過四周,忽地瞥見在祭壇的另一端的迷霧後似乎站著兩個人。
依芏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又抬頭看了看空中裂紋。“動作真快。”
那端的兩人也不躲藏,就這麽站在霧中,直到一陣旋風刮散了眼前薄紗,辰砂和顧溓終於也被卷進了祭壇中。
“依芏長老,別來無恙。”辰砂依舊慈眉善目笑如春風,他朝前邁了一步,腳尖正好踩到了地上泛光的圖紋。刹那間,金色咒文陡然迸發出強烈的光芒,周遭氣流湧動,每一道咒文都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空中裂紋開始在這一刻發出一聲長嘯,裂紋正中央猛地缺了一塊,已經能隱約看見裂紋那端的空洞世界。
依芏笑容僵硬無比,臉上繃緊的肌肉漸漸扭曲出了詭異的弧度,她咬牙故作泰然地寒暄道:“許久未見,大師還是當年模樣。”
辰砂雙手合十,二人不約而同一齊望向了頭頂,看著那開始擴散的裂痕,他遂望著對面的人莞爾道:“瞧,你一直盼著的月落人間,就要來了。”
朝陽自遠處的山巒間開始緩緩升起,月亮卻仍掛在西天不願落下,晝夜交替之際,白芒更加肆虐,將日月之輝通通浸成了雪色,眼前的肅殺之境宛如當年未敗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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