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人上馬離開,白蕪蒔才開口問道:“他跟你說什麽了,怎麽都掛相了你?”
“你真想知道?”唐皊安歪頭看著他問道,後者滿臉真摯點了點頭,卻換來了一陣沉默。
唐皊安半晌無言,許久,話鋒一轉道:“對了,你師兄得的是什麽病?”
“他那病,不怪桑莢苦苦尋藥,我也看不出來。”白蕪蒔聳了聳肩,“五髒六腑都在萎縮,就好像體內有什麽東西在吸他精血一樣。師兄說他來九泉鄉之前就是得了這病不治而終的,沒想到在這兒還是躲不掉。噯,你還沒回答我呢,他跟你說什麽了?”
“真沒什麽。”唐皊安微微一笑,“我沒掛相。”
“看你傍晚到現在都沒什麽精神,嘶莫非....腰還酸嗎?”
“......”唐皊安忍無可忍白了他一眼,白蕪蒔隻笑笑不說話。
馬蹄在草地上沙沙前行,遠處山丘傳來兩三聲狼嚎。莽原的夜晚安靜又冷清,零星的燈光像夏叢的螢火,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閃爍。
兩個少年懷揣著各自的心事,這一路上竟是出奇的沉默。
白蕪蒔一直在偷看唐皊安,他悄悄勒住了馬,前面的少年果然還在低頭沉思,自顧自朝前走了好一段距離才發現身旁人不見了,於是猛然回頭去尋。
“老白!”唐皊安眼裡滿是驚措,回首才發現原來那人就立馬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看著自己。
少年一身白衣披星戴月,臉上還留有找不見自己時那焦急的神情。
白蕪蒔忽然覺得自己與唐皊安之間好像隔著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剛才與顧溓交談中,又提到了蘭花胎記,他不禁回想起在筠樺銅鏡中看到的景象,一想到那個被摁在沸水中煮化的小孩,胃裡就是一陣翻江倒海。
唐皊安的眼角沒有蘭花胎記,乾乾淨淨的,膚白如雪,就連他說的之前用玉片蓋住的那道傷口都沒有留下疤...
即便恢復得再快,怎麽可能做到一點痕跡都沒有。
白蕪蒔一呆,鬢角滲出一滴冷汗。
“怎麽了?”唐皊安掉轉馬頭朝他靠近,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少年變得好陌生。
“阿皊。”白蕪蒔有些不安地喚道。
“嗯?”
“你......”
唐皊安看著白蕪蒔心事重重的神色不解道:“怎麽了?”
“不是,那個,我,我有點頭暈。”白蕪蒔隨口忽悠道,哪知那人突然伸手貼在了他額頭上。少年皺著眉說:“怎麽出了這麽多冷汗?要不要坐我身後靠一會兒?”
“啊....”白蕪蒔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唐皊安,後者雙眉微蹙正遞給他手,他想都沒想就坐了過去。
“我沒事,靠一會兒就好。”
白蕪蒔額頭抵著唐皊安的肩,鼻底的蘭香久久都沒有散去。
“......你要靠就老實點,別亂蹭。”
“你太瘦了,身上都是骨頭,都沒個舒服的地兒給我靠。”
“那你別靠啊。”
“嘿嘿,逗你呢。”白蕪蒔從身後摟住了唐皊安的腰。
他還是選擇相信唐皊安,畢竟他等了他十年,除非這十年都是他精心設計的圈套。
但白蕪蒔又想,哪怕自己明知山有虎,也會偏向虎山行。
“阿皊,我餓了,餓得難受才頭暈。”白蕪蒔甕聲甕氣的像在撒嬌。
“回去給你備吃的。”
“就沒有什麽救急的法子嘛?”
唐皊安眸光一動,突然扭頭指著自己的唇道:“這有顆糖,你要不要吃?”
兩人離得很近,白蕪蒔的心臟狂跳不止,他最怕唐皊安這種突如其來的殷勤,足以攪亂他的心弦。
“多謝。”白蕪蒔低聲笑道,隨後含住了少年的唇瓣。
一吻畢,唐皊安蒼白的雙唇又被欺負成了水紅色,他微微喘息,托住白蕪蒔的下巴問道:“甜嗎?”
“甜。”白蕪蒔眸光深邃,他不敢去看唐皊安勾人的眼神,忍住把人吃抹乾淨的衝動坐回了自己的馬上。
唐皊安莞爾一笑,忽地開口說。
“哥哥,好像除了你,沒人喜歡我。”
白蕪蒔一怔,抬頭望向那雙悵然若失的眼睛。“怎麽會?依,依禾就很喜歡你啊,還有姓顧的那小子,你都不知道他看你的時候臉有多紅!”
“他啊,可能先前不知道我是誰,等他師父告訴他了,自然就會躲遠了。依禾...你知道她為什麽管叫我阿廿哥嗎?”
“為什麽?”白蕪蒔駕著馬與唐皊安並肩而行。
“因為依蘭在他們家族裡排第二十個,小名便叫阿廿。我像她哥,她喜歡我很正常。”
唐皊安說得雲淡風輕,似乎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尋常事,可白蕪蒔卻替他心如刀絞。
“莽原是我外公的故居,外婆病故後,屍體本埋在安城後山的東山頭,後來被長孫氏迎回了莽原,本想與外公並骨,可他們怎麽也找不到外公的遺體,聽說之後打了尊白玉像陪葬,棺槨不知被長孫氏藏在了哪裡,他們一直守著。唐鴻漸為了復活她,一直在尋找月神的屍體,為此奪走了長孫氏的地盤將他們趕了出來,還傷了很多無辜的生靈。”
白蕪蒔問道:“既然都是為了復活月神,為什麽長孫氏要將你外婆的屍體藏起來?”
唐皊安無奈搖頭:“唐鴻漸想要的遠不止這些,他狼心狗行,恨不得把整個九泉鄉握在股掌之間。這些年一門心思研究些歪門邪道,為了那所謂的永生不滅,想來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我的身體裡,有一半淌的是月神的血,小時候他把我囚禁在鎢民闕裡,每月十五,便要從我體內抽走半杯血飲盡,也不知是誰告訴他的,說是這樣就能通靈月神,不老不死。想想就覺得可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