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逼我。”唐皊安冷冷說道,空氣中驟然騰起一片殺氣,長孫尋年提劍立在了石梁之上。
“你在我心裡,是道劫。”她話音剛落,身體陡然俯衝而下,兩把短劍一左一右同時朝著唐皊安劈去。
刹那間,僻靜深林中炸開一聲巨響,四周煙塵四起。
煙消雲散後,戲台上已經一片狼藉,堅硬的石面深陷下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撞出了一個大坑。唐皊安一動不動站在坑內,兩個手腕血肉模糊,鮮血順著指尖滴在腳邊。
而就在離他不遠的地面上,靜靜躺著兩片斷開的劍刃。
長孫尋年看著手中斷劍皺起了眉:“你和你爹還真是一樣倔脾氣,死性不改。”
“你一輩子都渡不過我這道劫。”唐皊安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扭了扭尚可活動的手腕,雙眸一凝朝前衝了過去,強勁的掌風瞬間襲到了女人面前。
戲台上一出好戲已開場,一黑一白兩角兒打得不可開交,霎時間塵土飛揚,山林嗚咽,群鳥齊飛。
少年腿掃過之處樹乾應聲斷裂,砸下來正好撞擊在石柱上,隨之而來又是一聲巨響。
長孫尋年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你那小情郎不在,怪不得這麽凶!”
“閉嘴。”她話音剛落唐皊安一掌便到了眼前,樹木轟然傾倒,石戲台又是猛地一震。
長孫尋年縱身向後躍去,她索性扔了斷劍,一掌正對上了唐皊安飛來的雙拳。兩人手腕同時發出脆響,刹那間倒飛出去。
唐皊安跪地滑出數丈,膝蓋在地上摩擦留下了兩道深印。他低頭看了看,一咬牙將錯位的手骨接了回去,剛準備站起,忽覺頭頂襲來勁風,一隻利爪赫然穿透煙塵衝了出來,脖頸處頓時一陣刺痛,窒息感鋪天蓋地湧來。
“咳呃.......”唐皊安死死抓著長孫尋年的手臂,五指深嵌進皮膚,腕骨被他捏得咯吱作響。
女人不為所動繼續收緊著手掌:“這世上有諸多迫不得已,不要恨我。”
“我不恨你......恨誰......?”唐皊安雙目充血瞪著她,指甲在那凝脂的皮膚上劃下了一道道血痕。
驀然間,他看見母親眼角滴落了一顆水珠。
“他們都棄我而去,只有你還在我身邊,你是我心頭最後一絲掛念,唯有除了你......唯有除掉你,我才能......我才能......”
長孫尋年獰笑著,她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於是拚命縮緊手掌,骨節處白得嚇人。
“啊呃!”唐皊安感覺自己的雙腳慢慢離開了地面,他揮拳朝著長孫尋年面門打去,女人的臉頓時腫起,她仍不為所動,只是眼眶裡的淚水越聚越多,最終決堤而下。
那年開春,唐問年就是這麽高高舉起了繈褓中的嬰兒,腳邊跪著他那披頭散發的妻子。長孫尋年猶記得他說過,這孩子在自己身邊遲早會死,倒不如讓他下輩子投胎去個好人家。
可在這不久之前他才擁著妻子給這孩子取了個好聽的名字。
這世上有諸多迫不得已,不要恨我。
因為總懷揣期望,總覺得父親會再回來找自己,也因為當初的天真,她認定了唐問年就是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苦於死守流年,卻盼不來開花結果。
有人放下回憶去流浪,有人在回憶裡迷了路。
南方昔年,無人來尋。
“只有你死了,我才可以解脫。”
長孫尋年看著面前的孩子雙瞳漸漸向上翻,胸膛劇烈起伏著,她仰天長笑,淚水從嘴角滑落,五髒六腑充斥著火辣的腥甜味。
“一切就要結束了,”長孫尋年激動著顫聲咆哮,“殺了你......殺了你......我也可以死了.......別恨我......不要恨我......”
唐皊安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肺內空氣愈發稀薄,他卻愈發清醒。
少年用盡最後的力氣從嗓子眼擠出了一句話,久久回蕩在女人的耳邊。
“我......恨你......永遠......埋於心間......刻入......骨髓......”
偌大的山林深處陡然爆發出一聲長嘯,聽不出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聲音,石戲台劇烈搖晃著,巨石碎沙紛紛從山坡上滾落,頃刻便將戲台四周圍死。
塵埃落定後,戲台中央突然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莽原風寒,萬裡山河送不去南方的暖。”
長孫尋年驀地一愣,緊接著回頭看去。
戲台上空無一人,可她卻花容失色。
第80章 杏花凋零
“一更天,月華複到東山頭,山頭草黃沒山丘。
二更天,阿奴飲酒辭白頭,風悠悠,水幽幽。
三更天,花折折斷無緣容,儂上月霄不見歸。
四更天,蕭靜靡靡望儂去,鴉歎三更我不醒......”
熟悉的曲子被一個陌生的聲音唱響,娓娓而來,像是藏著一個年代久遠的故事。
紅顏凋零,殘軀被埋葬在木稀草黃的東山頭。公子一人獨對夜風,手中酒添了一盞又一盞。
花斷,鴉離,伊人香消玉殞,公子又何曾能忘記。
長孫尋年驚愕地望著戲台上一根根石柱,雙手不知不覺松開了唐皊安,後者身形一晃栽倒在地。
唐皊安無力地扭過頭去看,孤零零的戲台上什麽人也沒有,可歌聲依舊緩緩飄出。長孫尋年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突然念道:“長孫芨......長孫芨......長孫芨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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