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楚河知道晏靈兮是什麽意思,晏靈兮一時間他還真動不了。但余生很長,看誰能鬥過誰。
這一夜,晏靈兮逞一時之能贏了,卻也輸了。
在知道南宮楚河與寒介的特殊關系後,晏靈兮知道這輩子她在南宮楚河面前是贏不了了。所以,那一夜,她不悔。
晏靈兮能忍受南宮楚河對她的無視與冷漠,但無法忍受深宮的寂寞孤寂。好在她有古書做伴,方才不至於難熬。
年年歲歲皆無趣,她不知她在這深宮中已待了幾年了。那一日她在隨手所拾的楓葉上寫了兩句詩以作感歎,當時丟在了東宮最偏僻的一處宮所的大樹旁。回來左思右想不大妥當,翌日又帶著阿好去尋,只是尋來尋去都尋不到。到第三日,才在那棵屬下又發現了一枚紅葉,但那不是她丟的,上面寫有小字,晏靈兮拾起一看,只見上面所寫——
致靈兮,紅葉傳情。
宮苑樹下紅葉我已拿走,原來你也喜歡他的詩。再見,你已是他人之妻。然,一念之差,悔不當初。我托紅葉寄情於你,願你莫推辭。
晏靈兮看到這封紅葉說書的信時,哪敢留下來,本想一把火燒了。但當將葉片置於燭火上時,她的手顫抖了,猶豫了。
她藏著這不該有的心思把這葉片留下,放在了木匣中,置於博古架最頂層,隻當不見便不存在。但這樣的紅葉信件,卻一封接一封。她不敢不收,皆因紅葉上面有她的閨名。時間不定,長長短短持續了十來年,卻在三年前斷了。晏靈兮一直不知道此人是誰,但心中也有隱隱的猜測,因為這一封信——
致靈兮,相識恨晚。
浮雲樓上初見,晚宴階前曾逢。羅裙香露玉釵風。靚妝眉沁綠,羞臉粉生紅。
流水便隨春遠,行雲終與誰同。就醒長恨錦屏空。相尋夢裡路,飛雨落花中。
這封信上提到“浮雲樓”,“晚宴”。浮雲樓是永安城裡最大的酒樓,他待字閨中時隻與兄長一同去過一次,那一次遇上了兄長的同窗們。只是她畢竟是閨閣少女便沒與他們多說幾句話,隻一一問了好後便先兄長一步入了雅間。
若這是他們的初見,那這人必定是兄長的同窗。晏靈兮自小喜好便是古書典籍,記憶力也比一般人好上幾倍。因這封信,她大概將那日在浮雲樓裡兄長為她引薦的人都羅列了出來,但沒有一人符合,因為“晚宴”二字。
第一張紅葉出現的時間,正是南宮皇帝的千秋宴後不久。但名單中,能出入這般宮宴的,幾乎沒有......
晏靈兮拂去紅葉上不知何時沾染的灰塵,那紅葉上細小的字一字一句皆入了她的眼。那滾燙炙熱的情感似乎通過紅葉的顏色全部都傳入了她的心間,相見恨晚的悔恨全部都明晃晃的顯現在信中讓她瞧見。
致靈兮,夢境。
夢入浮雲煙水路。行盡浮雲,不與伊人遇。睡裡消魂無處說。覺來惆悵消魂誤。
......
致靈兮,思念。
紅葉黃花秋意晚,宮外念伊人。飛雲過盡,歸鴻無信。
淚彈不盡臨窗滴。就硯旋研墨。漸寫到別來,此情深處,紅箋為無色。
......
……
致靈兮,春衫。
醉拍春衫惜舊香。天將離恨惱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樓中到夕陽。
雲渺渺,水茫茫。征人歸路許多長。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問花箋費淚行。
......
......
......
最後一封便是三年前在晚霞似火的黃昏裡遞來的——
致靈兮,離愁。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
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
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今番同。
吾愛兮兮,三年歸期,與你再相逢。
......
……
……
晏靈兮望著她擺在幾案上雜亂無章的紅葉,每張紅葉上細細密密的寫著情思。她全都知曉,卻從未回應。她珍藏著這段記憶,這段陪伴。讓她不至於凋零在這深深地宮苑之中,然而她不知,這為她帶來生機的人到底是誰。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晏靈兮也有了珍藏紅葉的習慣。她從博古架上隨意抽了一本書出來,裡面每一夾頁裡都有一片薔苑那裡得來的紅楓葉。晏靈兮抽了一張出來,端坐在幾案前,研磨書寫。不消片刻,紅楓上便刻上了細小的文字——
致無名之人,無名之信。
你是誰?
第三十五章 潤之
大雨漸歇,屋簷水一下一下富有節奏的敲打著窗外黃中帶綠的芭蕉葉。烏雲漸散,屋內重獲光亮。
但這些都並未讓坐在幾案前對弈的兩人有片刻的分神。
屋內暗香浮動,除了落子的清脆聲,再無任何聲響。
最後一子白棋落,棋局已見分曉,輸贏已有定論。
“幾年不見,倒是老夫小看你了。”李懷稔著手中的黑棋意有所指的說道。
身著一身青布衣衫的青年溫和一笑,語氣恭謹,“是潤之班門弄斧,李相承讓。”
“潤之不必自謙,有能力是好事,只是這聰明勁兒可得用對地方,不然徒招禍患。”李懷望著夏潤之輕歎了口氣。
“潤之一定謹記李相教誨,且思且行,獨善其身。”夏潤之對李懷拱手承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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