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熙攘的城鎮集市時,陸洺的驚訝漸漸變成不知所措。
他不習慣吵嚷的叫賣聲,不習慣熱情喊他們品嘗糖糕的小販,更不習慣在路上奔跑玩耍的孩童。
這裡的一切對他而言是那麽陌生,而陌生意味著不安。
他忍不住轉頭看向雲千仞,發現雲千仞也在看自己,不止是單純地看著,是關心地注視著他,在意著他的每個神情每個舉動。
兩人對視,雲千仞溫柔地朝陸洺笑,他的笑容似涓涓細流,輕易地洗去陸洺所有不安。
陸洺情不自禁地心想:啊,原來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啊。
原來有人在默默地看著自己啊。
四人繼續往前走,水泥馬路變少,道路變窄,農田變多,漸漸不見人影,數十米才看見一座平房。
忽地,簡溯指著前方喊起來:“啊!到了!”
陸洺朝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前看,見一座紅磚白牆的大平房,平房旁邊還有一個谷倉,一圈灰色籬笆圍著房子,圈出了一塊放著木頭製的秋千和蹺蹺板的大院子。
簡溯話音落,從院子裡跑出來五六個孩子,有六七歲的,也有十幾歲的,嘰嘰喳喳地叫嚷著向他們奔來:“哥哥哥哥哥!是哥哥們回來了!”
因為每年的這一天是雲千仞他們回家的日子,所以孩子們早早就在院裡張望著。
看見飛奔而來的孩子們,雲千仞、簡溯、邱墨淵都歡歡喜喜地迎了上去,只有陸洺不知所措地退了半步。
陸洺看著孩子們模樣各異的臉龐,想起雲千仞之前說過他的父親母親會收養因戰爭輻射或瘟疫而變成孤兒的孩子,想來這些孩子和簡溯、邱墨淵一樣,都和雲千仞沒有血緣關系。
正此時,稚嫩的童聲響起:“千仞哥哥,他是誰啊?”
陸洺循聲望去,見問話的人是雲千仞抱起的一名小姑娘。
小姑娘大約七八歲的模樣,穿著繡著小熊的可愛紅毛衣,好奇地望著陸洺的血紅色眼睛。
雲千仞溫溫和和地笑著,朝陸洺靠近了半步,身子貼著他,給孩子們介紹:“這是我的哨兵搭檔,你們喊他陸洺哥哥。”
一名剃著寸頭的小男孩嚷嚷起來:“搭檔是什麽?是媳婦嗎!”
雲千仞嗆了一下:“咳!”
簡溯捧腹大笑,笑得東倒西歪。
邱墨淵看了簡溯一眼,摸摸小男孩的頭。
雲千仞耐心解釋:“不是的,搭檔不是媳婦,是可以交托性命的人。”
孩子們似懂非懂:“反正就是很重要的人。”
“嗯。”雲千仞笑著連連點頭,“非常非常重要。”
孩子們:“噢~~”
“孩子們!回家吃飯啦!”平房那傳來一名女子嘹亮的聲音,中氣十足。
“耶!”孩子們紛紛撒開腳丫朝房子奔去。
簡溯和邱墨淵思念家人心切,也大步走了過去。
雲千仞沒急著跟過去,他牽起僵在原地的陸洺的手,淺笑著領著陸洺往家裡走去。
院子裡,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婦女讓孩子們快進屋,然後等著雲千仞走過來,她穿著碎花白底棉質上衣,灰棕色寬褲子,身上系著深紅色圍裙,瞧著十分有精神氣。
“媽媽。”雲千仞微笑著上前,俯下身伸出雙手擁抱她,“好久不見。”
“千仞啊!是不是瘦了啊,哎呦哎呦。”雲媽抱住雲千仞,又捏他手臂,又掐他的臉,滿眼疼愛,“可想死我了,在塔裡很辛苦吧?嗯?這位是?”
雲媽注意到站在雲千仞身後的陸洺。
雲千仞拉過陸洺,笑著介紹:“媽媽,這位是我的搭檔,他叫陸洺。”
雲媽端著手,笑得春光燦爛:“哎呦哎呦!好俊俏的小夥子,哎呦,混血吧,哎呦這紅眼睛,沒見過啊,大大的,亮亮的,真漂亮,哪裡來的這麽年輕帥氣的小夥子啊!”
陸洺:“……”
陸洺不知道怎麽回答,想了半天,說:“沒有千仞哥的眼睛漂亮,千仞哥還不止眼睛漂亮,我見過的其他地方全都很漂亮。”
這直白又令人容易遐想的發言嚇得雲千仞猛地咳嗽起來,白皙如瓷的脖子和耳垂不知是因咳嗽還是別的原因,頓時紅得仿佛被紅漆顏料刷了幾筆。
雲媽也愣了一下,隨後大笑著點點頭:“嗯!我們家的千仞啊,從小就被人誇漂亮!那是人見人誇!狗見了都衝他搖尾巴!”
“媽,媽!”雲千仞像個毫無準備就被人丟上台去表演的小孩,羞愧難當,攔著雲媽,不讓她多說。
雲媽豪氣地拍雲千仞的後背:“這麽大的人了,不禁誇,好了好了,快進屋吧,晚飯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們了!我去把灶上的燉湯端出來。”說著雲媽轉身,風風火火地走在前面。
“嗯,好。”雲千仞笑著答應,轉頭對陸洺說,“阿洺,走,吃飯去。”
陸洺點點頭,把手塞進雲千仞的手裡。
雲千仞愣了一下,然後笑著牽著他往飯廳走去。
第六十三章 想將他吞入腹中
雲家飯桌很大,是一條長約十米的木板桌,做工粗糙但看起來十分敦實,磨得圓滑的桌角很有年代感,小孩子們有自己固定的位置,齊齊地坐在餐桌兩邊。
陸洺在餐桌上見到了雲千仞的父親。
他是一個精瘦的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比年齡更顯滄桑的臉龐是常年勞作的結果,蒲扇大的雙手全是乾農活留下的老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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