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仞安靜片刻,攥拳的手緩緩松開,他深吸一口氣徐徐吐出,再抬眸時壓住了所有憤懣情緒,回答道:“能。”
第二十九章 事後道歉無意義
漆黑的裝甲車平穩地穿過寂靜的城市廢墟,副駕駛位上,金勳手肘撐著車窗框,手掌扶著下巴,百無聊賴地望著車窗外,見因輻射變得巨大的植物纏著冰冷破舊的高樓大廈,幢幢後退。
路邊的這些破爛建築金勳已經看膩了,他側目,斜了眼坐在主駕駛的雲千仞。
雲千仞目視前方,專心致志地開著車。
兩人已經相對無言了整整四個小時,金勳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顯得很煩躁,時不時扯下安全帶,調整車窗高低,甚至胡亂撥弄副駕駛前的按鈕,試圖讓雲千仞注意他。
但雲千仞從始至終都沒拿正眼看他,最多伸手把他撥亂的按鈕撥回去。
金勳終於忍不住了,他語氣不悅,扭頭看向雲千仞,硬邦邦地開口:“行了行了,之前那事算我的錯,我跟你道歉,行了吧?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咱們重新認識一下,怎麽樣?”
雲千仞一字一頓,語氣寒如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金勳愣了愣:“哈?不接受?”
雲千仞臉色極冷,不願意再跟金勳說話。
金勳惱了:“誒,你這人怎麽這麽小心眼啊,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還要怎麽樣啊?我也被關禁閉了啊,而且我還被罰了三個月的薪資給你做賠償了。”
這一大段的抱怨沒得到哪怕是一個音節的回應。
金勳氣得猛踹了車一下,雙手抱臂,扭頭看窗外。
又四個小時後,兩人換位置,金勳坐上主駕駛位開車,雲千仞則換到副駕駛休息。
此時已經黃昏,染血殘陽被廢墟切割,蒼涼又孤寂。
雲千仞關上車窗調整座椅,拿了一件棉服蓋在身上,闔眼休息,距離第三子塔還有十個小時的路程,他得養精蓄銳。
不過因擔心金勳做什麽事,雲千仞沒敢睡著,只是閉著眼睛。
車子從黃昏行駛到深夜,就在馬上要到交接時間的時候,整個車子突然劇烈震動了一下,歪斜前行,似乎是撞到了什麽,輪胎發出令人不安的刺耳摩擦聲。
雲千仞嚇了一跳,立刻睜眼。
金勳猛踩刹車,將車停下,猛捶了方向盤一下,怒罵:“該死!”
“怎麽回事?”雲千仞蹙眉問。
金勳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撞到動物了。”
雲千仞:“……”
兩人拿了手電筒下車,往車底一照,看見一頭長約兩米的青面獠牙野豬橫屍在車輪下,頭被裝甲車撞得慘不忍睹,鮮血和難以言喻的液體混在一塊,濺在癟了的車輪上。
“日了。”金勳咒罵一聲,剛才開車的時候,他因太過無聊走了下神,誰知就出事了。
雲千仞簡單地檢查了一下:“要換胎。”
“換胎怎麽弄,你會嗎?”金勳問。
雲千仞:“這是一個運輸兵最基本的能力。”
金勳:“……”
金勳辯解:“我又不是運輸兵,這是臨時分配給我的任務。”
雲千仞沒應聲,準備去拿維修工具。
金勳嘖了一聲,彎腰伸手,想把大野豬給拽出來。
雲千仞:“等等!別動!”
可為時已晚,金勳抓住野豬的獠牙,獠牙上的液體瞬間將他的手掌燎出水泡,疼得金勳大叫一聲。
“媽的!”金勳痛得直甩手,罵罵咧咧。
雲千仞無奈地扶額:“如今野外的動物都是變異種,血液體液幾乎都有毒,不能直接觸碰的。”
金勳:“草,我怎麽會知道這種事!”
雲千仞沒多言,從裝甲車上拿下維修工具和醫療箱,他打開醫療箱,找出專門治療這類型的傷的藥物和紗布,遞給金勳。
金勳愣了一下,接過後嘟囔地說了一句謝謝。
金勳給手掌上的傷處塗滿藥膏,用紗布纏住,一轉頭看見雲千仞手戴防毒手套,有些費勁地將大野豬拖到路邊雜草堆裡,又回身拿出千斤頂,將車子頭部撐起開始換胎,一套流程因熟悉而顯得行雲流水。
雲千仞或許不是一個優秀的向導,但他絕對是一位優秀的、耀眼的執行者。
見自己的錯誤被雲千仞冷靜地解決,金勳想起剛才自己因慌亂破口咒罵跳腳的模樣,竟感到了一絲羞愧。
不到二十分鍾,雲千仞不但換好了胎,還衝洗了車身上的血液。
他看了眼時間,對金勳說:“我們之前行駛得快,這點事不會耽誤任務,走吧。”
“噢,噢,好。”金勳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了一些。
金勳起身往主駕駛位走去,雲千仞對他說:“你去副駕駛位,我來開。”
金勳:“為什麽?換班的時間還沒到。”
雲千仞:“你手有傷,後面的路都由我來開。”
金勳愣了愣。
雖然金勳知道,雲千仞或許只是覺得自己受傷開不快或者可能又撞到動物從而耽擱任務,但這短短的一句話,的的確確帶著年長者的成熟和溫柔,宛如帶著徐徐酒香,光聞就會醉的陳年佳釀。
金勳坐上副駕駛,覺得胸膛裡似有滔天海浪在振蕩,久久不能平靜。
他思來想去,最後深吸一口氣,對雲千仞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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