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你們現在都在我的肚子裡。”它說。
“我在怪談世界裡殺過六十七個人。”在“商人”面前,江夜一字字說道。
——他營造了一個睚眥必報的形象,仿佛隨手宰個人不算大事,但其實每個死在他手下的人他都記得。那些人可能與他只有一點不至於死的小過節,顯得他出手狠辣從不寬恕,但死去的一定都是突破過道德底線、做過極惡之事的人。刨除掉那些懵懂笨拙如巨嬰的新人,大部分怪談世界裡的人都是這種人。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他會有意避免與對方的衝突。不是出於什麽懲惡揚善的高尚理由,單純地有些人不想殺而已。
他在怪談世界裡從來都是一頭獨來獨往的孤狼,對別人如何毫不關心的樣子,然而在他心底,將兩種人劃分得清清楚楚。
“而你,‘商人’,”江夜繼續說道,“你是第六十八個,會比他們加起來死得還要慘。”
他在笑著說話,笑得越燦爛內心越暴怒,黑色的浪潮從他腳下的影子裡湧出。不止是暗影,不止是夜色,是一種將一切事物都歸於寂滅的黑光。比絕望更深沉,比暴戾更平和,就只是純粹的毀滅。
浪潮所至之處,血肉迷宮在瞬息間萎落、凋零,連帶著迷宮中的鬼怪一起,同化為再無一絲“動能”存在的死寂世界,沒有掙扎的余地。
以江夜自身為起始,黑色浪潮正在不斷往外擴散。“哢”,他握在掌心的骨刃碎成了齏粉。靈異力量在他體內暴動,肌肉骨骼在震顫中撕裂,血液在血管裡沸騰燒灼。發動這個能力對他身體負擔很大。
有了那枚一看就很豪華的總經理金印,可以使用電梯了。
他們橫穿游泳館,來到對面的電梯間。
“我已經暫時奪回了酒店攝像頭的控制權,在監控中屏蔽了你們一行人,只有十分鍾。”虞音的腦海中,大鯨魚又說道。
“我明白了。”必須在十分鍾內,破壞陣法,進入總經理辦公室,在這期間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時間緊急。
電梯上升,停下,他們跑到第一個房間“0203”前。沒有房卡,虞音伸手推門,一聲輕微的解鎖聲響,房門直接打開,呈現出裡面的景象。
家具已被搬空,地板上用墨線畫著極其複雜的陣法圖案,地面鋪滿被血染成暗紅色的晶石顆粒,陣心放置著一片半弧形的黑糊糊的東西,像是某種怪物的甲殼,又像是某種碩大花朵的肥厚花瓣。
顧不上去仔細研究,虞音一聲令下,陰暗面三個人就快速毀掉地板上的圖案,把房間裡砸了個稀爛。
接下來是0305、0508、0813房間,數字構成一個斐波那契數列。他們用最快的速度逐一將陣法毀壞,最後,幾乎是趕在十分鍾的末尾,回到電梯裡,虞音按下了“18”的按鈕。
“叮”,電梯停了,面前是一扇掛著“總經理辦公室”牌子的門,虞音推門而入。
如“酒店的本體意識”大鯨魚所說,竊奪酒店的“商人”目前不在。
……大概正在找江夜的麻煩吧,虞音猜想。他這裡也得抓緊。
他從老板桌旁的書架上找到幾張以“地獄酒店”為抬頭的文件紙,飛快起草了一份“商人”的總經理職位終止聘用合同,用金印蓋章。
不需要印泥,印章上自動沁出幾滴殷紅的液體,蓋在紙面上,是一個清晰血紅的方印。印章上的文字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他的名字,是篆體的“虞音”二字,落在紙面,典雅端莊。
老板桌上還擺放著一疊篡改過的客房入住指南,還有“商人”就職期間的文書,都需要銷毀。虞音沒在辦公室裡找到碎紙機,裂口女把那堆紙片拿起來,嘴巴裂開,一口吃進了肚子裡。
抽走“商人”在酒店的根基,原來就是這麽簡單。好像是合理的,合理中又透著一絲詭異。
——在大鯨魚的授意下,直接就把“商人”給解雇了,也不發半分錢的賠償金,還好怪談世界裡沒有勞動法。
虞音又抽出一張文件紙,快速書寫起來。這是一份聘用他自己為地獄酒店總經理的合同書,聘用期限為終身。
他突然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男人。陰暗面捂住胸口,極力壓抑著喘息聲,身體卻還是在劇烈的痛楚中顫抖。從鎖骨裡把貫穿的鐵鏈抽出來戰鬥、鮮血自崩裂的傷口處湧出時始終面不改色的男人,在因難以承受的疼痛而發抖。
“你怎麽了?”虞音慌亂起來,呼吸亂了,“他怎麽了?!”
“他……沒事,只是動用了一點……激烈的……手段。”陰暗面強撐著說話。
一絲鮮紅,從他發白的唇邊溢出,刺進了虞音眼中,刺進微微發顫的瞳孔裡。
“……叫他停下來!”就像一把刀扎進心臟,虞音慌得連聲音都變了調,“停下來,讓他再堅持一下,等等我。”
他可以幫忙,很快的,再等一小會就好。他不能放任江夜傷害自己。
不用多問,看上一眼就知道,那絕對是一種兩敗俱傷的手段。
抓緊了手中的鋼筆,竭盡意志壓住了手指的顫抖,虞音寫完了那份合同書,在落款處簽上自己的名字,最後蓋章。
印章落下的一瞬間,奇妙的感覺湧來。地獄酒店的一切權限對他敞開,他現在擁有這家酒店的主管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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