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音掃碼,跳轉。
他的視線停在了“魔都夜行人”那幾個字上,又看了眼頭像,是黑底上的一團幽綠火焰。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就是江夜。
現在沒在直播。應該是剛注冊的號,已經有幾百個粉了。
虞音默默點了個關注。他的抖嚶號用得不多,而且只看不發,像個僵屍號,應該不會被注意到吧。昵稱是nightingale的抖嚶號,悄然匯入幾百個粉之間。
叮,微信突然彈窗。倒讓看著那個抖嚶主頁發呆的虞音一陣心虛。
“音音,我剛睡醒,今天陽光真好啊,我現在特別想你,你有沒有在想我?”
虞音的手指移到了屏幕上方,停頓了,如果秒回,像是做賊心虛。他先放下手機,過了幾分鍾才回復,“在忙工作,沒有想你”。
回復完了,又有點懊惱,像欲蓋彌彰。
對面回了個柴犬歡快地朝鏡頭奔跑而來的表情包,給這份懊惱又添了把柴火。
傍晚,虞音下班回家,在地庫裡又遇到了抱著一束向日葵的江夜。
就算被他一直拒絕,江夜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著說:“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虞音:“不了。”
“好吧,我下次再問!”江夜把那束向日葵往虞音懷裡一塞,轉身就走。
“今天陽光真好,我特別想你”,明黃色的花束亮得有些晃眼,讓虞音想起了早上江夜的那句話。他把花扔了,回到家。沒有心思去做點什麽,他隨手在一整個書架的推理小說裡抽了本《五隻小豬》,坐在書桌前翻了翻。
陽台上的風鈴聲響了,虞音下意識地抬頭。前不久江夜就是在風鈴聲裡回來的。
這次沒有人進來,卻來了條微信。
江夜:今晚不行,後天在藝術中心有場音樂會,去嗎?你負責在散場後把我叫醒。
虞音:不。
江夜:那你周末有空嗎,我們去遊樂園?或者去海洋館?
虞音:……也不去。
江夜發了個流淚貓貓頭.jpg
然後又發來一張截圖,是兩張最近熱門的電影票的訂單。
江夜:別的都不行,這個總行了吧?
有種圖窮匕見的意思,前面都只是鋪墊。
虞音:我拒絕過你了。我們已經結束了,我不吃回頭草,我要準備開始新生活。
電話打了進來。
“江夜(地獄歸來版)”,看著這幾個字,虞音莫名地笑了笑。
他接通電話,對面沒有說話,只聽見安靜的呼吸聲。
虞音先開口:“我在看一本叫做《五隻小豬》的書。不知道你看過沒有,聽名字像童話故事,其實是阿加莎的推理小說。講的是一個花心濫情的畫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一個新的戀人。他每次都愛得很真摯,但用不了多久,也許三五個月後,激情便退潮,愛意便消散。後來他被吃醋的戀人毒死了。
我沒有這麽花心,但我的愛也是一樣平凡短暫。我愛過你,可是我的熱情也只能維持一小段時間,不會永久持續,何況我們還分隔三年。我以後可能會愛上別人,可能會和別人結婚,你別再找我了。”
沉默良久,江夜的聲音才從線路的另一端傳來:“真的麽?”
虞音:“真的。”
江夜:“我知道了。”
掛斷通話,虞音按了按痛到發麻的胸口,努力平複呼吸。
他決定往前走,不能心軟。
他記得江夜失蹤後,他去派出所報案,拋下工作,請了兩周假,發了瘋地找。警察告訴他,人是在監控死角消失的,不確定是否涉及刑事案件,會密切關注,你先回家吧,後續有了新進展會通知你。
他找上江夜以前還是紈絝子弟時,夜店泡吧那個圈子裡的朋友。江夜的朋友們說,他不是第一次突然玩失蹤了,之前也有過一次。三四個月不見人影,電話不接,消息不回,誰都聯系不上,然後又若無其事地出現。他們再碰上江夜時,問他去了哪裡,江夜嘻嘻哈哈地避而不談。說到底沒把他們這些朋友當回事,消失的時間裡可能是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一擲千金,或者在某個不知名小國的紅燈區裡醉生夢死,誰又知道呢?畢竟他家有錢,又沒爹媽管他。這一次估計也是一樣。
啊,你就是他的小男友?他上次失蹤後就是和你在一起,與我們這些舊朋友斷了往來,歷史又重演了啊。江夜這次失蹤前沒有和你說嗎,大概是……那些人露出了然的,藏著隱秘惡意的笑:玩膩了吧。
那時,虞音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睡著了也總會做噩夢,夢見江夜正在死去。當他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寧願江夜是真的躲在哪個銷金窟裡醉生夢死。
沒有任何線索,他也不能再找了,必須回去工作——還有房貸要還。虞音坐在工位上,面對著電腦裡運行的程序,突然抬起頭,看見江夜進來找他了,笑著對他說話。
當幻影消散時,虞音停止了對空氣的喃喃自語。一直很器重他的學長兼老板正站在他面前,眼帶同情,歎了口氣,建議他去看一看心理醫生。
失蹤三年後,江夜真的回來了。完好無缺,沒有“死去”,甚至不像是受過傷。
人沒事就行,虞音並沒有相信他是進精神病院了。也許這次又是在失蹤後找到了“真愛”,流連忘返,所以把留在舊世界的他拋在腦後了吧。想到這點,虞音的心隱隱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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