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炎的心臟突然狂跳,竟是忘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麽,“怎麽了……”
“沒什麽。”謝雲澤反手將他掌心握住,驟然再次將他的意識全都擊潰,只能夠下意識去捕捉耳邊的輕笑,“我們走吧。”
“今天似乎很熱鬧呢。”
整天的約會對於瞿炎來說都像是做夢似地。
謝雲澤不管是在之前的世界,還是來到這裡以後,都因為身體問題很少來這麽熱鬧的地方,見到什麽都覺得很有趣,竟是津津有味地到處逛了個遍。
買下來的東西也很多,包括他喜歡的那些書,還有給佩佩準備的玩具,甚至是些流淌著魔力且五彩斑斕的花束,最後全都雜七雜八塞在瞿炎的懷裡。
瞿炎的懷中每次沉甸甸一些,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興奮,從頭到尾目光都緊鎖在謝雲澤的臉上,沒有錯過他任何一次笑容。
忽然間好像最開始那問題也不重要了。
跟謝雲澤的快樂比起來,他愛誰都不重要。
玩到接近黃昏,兩人才終於回到車上準備回去。
謝雲澤累得滿身都是汗,就連額發都濕漉漉的,坐下來以後忍不住輕輕的急促喘息,又接過來瞿炎遞過來的水。
人類喜歡的東西其實都花裡胡哨的,就像是這瓶水,其實也就是外表好看,但是內裡還是不如從高山上流淌的靈泉。
瞿炎想要什麽都給他,卻又怕給得急了讓他無法接受。
他的心底時時刻刻都澎湃著、顫栗著卻又按捺著。
“我們也只有三天的時間。”瞿炎突然道。
謝雲澤抬頭對上他灼熱的目光,發現他其實並不平靜,只是知道不能阻止時間的流逝與發生,才壓抑著自己的洶湧情緒。
手伸出來,瞿炎習以為常地低下腦袋,讓他方便撫摸。
謝雲澤的掌心很溫暖,動作也輕輕地,什麽話都沒有說,直到將手收回來,又疲憊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倏然感受到瞿炎渾身繃直。
“那就先過完這三天吧。”謝雲澤輕聲道。
“不也很好嗎?”
瞿炎的眉頭深深地擰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自己應當為此感覺到絕望與難過,但是卻莫名從謝雲澤的語氣裡面,感受到一種輕飄飄的、像是要消釋般的錯覺。
握著謝雲澤的手下意識收緊,甚至都有些不顧他會不會疼,隻想此時更加確切地、焦急地去感受他的存在。
回到家後,謝雲澤獨自待在臥室裡面,坐在桌邊。
望著桌面上擺放的那本《世界起源》,有些微微出神。
其實就這次識海治愈以後,越是回想起從前的事情,他就愈發有種不安的感覺,而醫生的那句話也反覆在他腦海中回蕩。
從那個世界來到這個世界,他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嗎?
而且到底是自己選擇來的,還是男人將自己帶來的?
腦子裡面倏然有支離破碎的記憶席卷而來,令他忍不住撐住桌面,旋即忽然周邊的空氣扭曲,似就已經變幻了場景。
這是自己又找回了部分的記憶,謝雲澤這段時間已經很習慣了。
但奇異的是,這次的場景並沒有像從前那樣幸福快樂,不論何時男人都陪在他的身邊,反倒是自己獨自坐在病房裡面,埋著頭看不清楚神色。
陸陸續續地有人來探望他,坐在他身邊說了很多話,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勸慰他不要難過,但是謝雲澤什麽都沒有聽,就像是沒有意識般,連視線都是渙散的。
直到終於有遺物送了過來。
這些遺物是車禍現場留下來的,男人慘烈地喪生以後,就連屍骨都保留不全,但是手裡面還緊緊地捏著個照片吊墜,裡面是他跟謝雲澤的合照。
合照甚至都有些年頭了,是年幼初遇的時候拍下來的。
年幼時謝雲澤的身體就很差,獨自住在湖邊的別墅,直到旁邊突然搬來個跟他年齡相仿的鄰居,兩人迅速地熟識又成為朋友,才會有這張彼此都笑得很燦爛的照片。
而在後面的很多年裡面,這張照片便成為他們的珍藏,不管他們是怎樣從朋友變成戀人,是怎樣對彼此許下承諾又實踐承諾,怎樣瘋狂熱烈地相愛,它都永遠存儲在錢夾裡面、吊墜裡面還有床邊的相框。
即便男人至死的時候,都沒有放手。
這場面劇烈衝擊著謝雲澤,令他眼前的幻境陡然破碎,從虛無回到現實,曾經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終於沒有再壓抑地洶湧而來。
他忍不住壓抑地嗚咽了聲,睫羽劇烈顫抖著,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砸落。
他想起來了!他全都想起來了。
他跟男人青梅竹馬,即便有幾次男人言語中似真的提到過離開,自己也都沒有當做是真的,總覺得他的身體健康,先離開的應當是自己才對。
可誰知道男人最終喪生在車禍裡面,甚至連謝雲澤設想的、自己會活到四五十歲都還沒有經歷,就迎來了這樣激烈的重創。
那時候謝雲澤隻以為男人是普通人,這樣倉促的永別他根本就接受不了,再加上他的心臟疾病本來就有問題,在極度的痛苦悲傷下昏迷過去。
再然後醒來就是這裡了。
固然這件事多半有男人的安排在,但是說不定也是自己的意願導致的。
因為倘若真的全都如同男人所說的,他陷進沉睡以後會換個時間和空間來愛自己,那麽他就絕對不可能會再讓自己付出代價,相反,代價他已經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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