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布勒裴先生今天沒下樓,因為他感冒了,他們在樓下都能聽見他驚天動地的噴嚏聲。
兩三點左右,兩位男士上樓去慰問了病人,布勒裴先生已經發起了高燒,不過意識還是清醒的。他向他們道歉,很抱歉把他們帶到了這樣的地方來,讓他們遭受了這樣的災難。
他當時太過謙虛,讓兩人反而都內疚起來,勸他不要太過擔心。情況又能糟糕到什麽地步去呢?
稅務官歎氣:“他是個溫和的好人,我到現在也想不通,為什麽有人會殺害他。”
“其實……二位對布勒裴先生並不熟悉,對嗎?”
“是的。”醫生點頭,“但他可是‘那個布勒裴’家族的少爺,當他主動向我示好,並提出邀約的時候,我高興極了。那位先生並沒有對我提出過其他方面的要求,但坦白地說,即使他提出了什麽要求,我又怎麽可能拒絕呢?可誰能想到呢,他真的是一個那樣好的人。”
“諸位在這天上樓的時候,見到布勒裴先生了嗎?”奧爾挑著眉毛,或許,這案子還真的有被前人忽略的東西。
“當然見到了。”兩人點頭,覺得奧爾的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
“我們是去探病的,站在床邊探病。”
“當時天很暗吧?開燈了嗎?布勒裴先生是捂著臉的嗎?他說話時的嗓音如何?你們有誰和他真正地,面對面地交談過嗎?”
稅務官剛張口就愣住了:“當然!沒……”
“你們這些蠢貨!”一直沉默不語的布勒裴夫人站了起來,“竟然到現在還認為他是個好人?!你們知道他找你們幹什麽嗎?他甚至不是要搞你們!野外狩獵?你們才是獵物!去找找吧,去找找其他所謂‘布勒裴先生的朋友’,就會發現,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布勒裴夫人,請安靜。”奧爾說。
大使站了起來,驚喜地看向布勒裴夫人。
第347章
布勒裴夫人站了起來,但只看了一眼周圍,她就重新坐了回去。她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了,甚至連聲音都是嘶啞且乾澀的,她能做出什麽呢?在這一站一坐之間,布勒裴夫人看來已經冷靜了。
“請繼續,先生們。”奧爾點頭示意,讓大使也坐回去。
“我們……”醫生剛剛開口,就因為嗓音乾澀說不下去了。
“是有燈,那是一盞很小的,昏黃的台燈。布勒裴先生縮在被子裡,他……我們當時不是很能看清他的臉,他手裡拿著一條毛巾堵嘴……一邊咳嗽,一邊聲音嘶啞地向我們道歉,我們……我們確實、確實聽不清也看不清到底躺在床上的是誰!”
稅務官越說越激動,他剛剛已經很激動了。
管家興奮地問:“您、您找到了凶手?!”
奧爾擺了擺手:“女士們先生,都請冷靜,現在一切為時尚早。”
“有人假扮布勒裴先生嗎?可是,我們當時都在……”稅務官看向了廚子。
正高興的廚子驚恐地擺手:“不不不!不是我!我當時一直在廚房做飯!很多人都看見了!”
他們都曾承認過自己是凶手,但當曙光出現,又都開始努力地證明自己的清白。
“線索還不確定。”奧爾表情不變,他提高了一點音量,“即使這位夫人做出了異常的行為,即使先生們也拿出了一定的證詞,但這些都是四十年後今天的新證詞,就和諸位之前多次認罪時的情況類似,這些證詞不足信。而且,目前案子的疑點眾多,諸位,我們什麽時候將疑點捋順,什麽時候再說誰是最高嫌疑人吧。
夫人,您剛才所說的那些,稍後我也會向您取證的,請不要著急。”
現場確實有幾位先生女士開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了。
大使先生略驚訝地看著奧爾,但也選擇了笑著點頭,他側頭,對錢德勒小聲說:“他查案子時總是這樣嗎?”
“是的。證據不足的情況下,他從不會草率定案。”錢德勒說,可也不是——即使是那些無奈接下的案件,奧爾也是有著一定的熱情的,但現在這個案子,錢德勒覺得奧爾就是一堵寒冰鑄成的城牆,冷硬地矗立在那兒。
“喬多瑪先生,您是醫生,當時沒有提議為布勒裴先生治療嗎?”
稅務官和其他人立刻緊張了起來,他們顯然不希望推翻之前的結論。
“我提議了,先生。我摸了布勒裴先生的額頭,聽了聽他的心跳。他……他的額頭很燙,心跳也很快,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我從我的醫藥箱裡,給他拿了些藥水。”
“您確定您整個過程裡,沒看見布勒裴先生的臉嗎?請不要讓剛剛發生的事情影響到您,布勒裴夫人或許真的只是一時激動。”
“……”醫生垂著頭,又抬起頭與奧爾對視,“雖然已經過去了四十年,但有些事對我來說依然如昨天那般的清楚,比如,布勒裴夫人看著我時的眼神。
我……其實並不是一個多麽出色的醫生,我的錯誤診斷,治死了一個病人,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她只是腹瀉而已,我卻將她診斷為闌尾炎。您知道,現在的闌尾手術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致死率,但我們那個時候,致死率是百分之九十。毫無意外的,她死了,我站在她的病床邊,手裡拿著的是一條健康的闌尾。
我想請布勒裴夫人開燈,但那位夫人嘲諷又輕視的眼神,讓我閉上了嘴。我的檢查很匆忙,但是,我聽過布勒裴先生的肺音,我也小心地傾聽了他呼吸時的喉音,那是正常的健康的肺,和正常的咽喉。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