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小皇帝一副了然的神色,說道:“嗯,你所說的複雜,指的是哪方面?”
“單從上次平南之戰的局勢來看,貌似是外族入侵這一項,可實際上,南面許多地帶的官員,或者說是在當地掌握資源的人,都與外族有或多或少的聯系,與其說應該防外族入侵,不如說更應該防裡應外合。”談煊又說。
聞言,小皇帝點點頭,同意道:“沒錯,朕也是這麽想,單憑幾個外族也不會貿然挑釁我大盛……”
說著,小皇帝話鋒一轉,又問:“那平南王意下如何,到底應該是像三年前那樣出兵,收回那快遞,還是……有別的法子?”
“回聖上,依臣之見,”談煊略微停頓,而後語氣加重了幾分,“出兵。”
“哦?”小皇帝眉毛一挑。
“光出兵,還不夠。”談煊又補了一句。
小皇帝覺得談煊的回答十分有意思,目光忍不住多在他身上停留,接著追問道:“此話怎講?”
“以越城為中心,許多地方的權力管理分崩離析,各自為政,如同一盤散沙,而且對於朝廷的態度,雖然存著幾分敬畏,但多屬敷衍,如若只是單純出兵把地方打下來,後續管理跟不上,想必過不了多久,又會如同三年前一般……甚至等不到下一個三年,就再次陷入混亂。”談煊說了許多。
小皇帝也認真地聽他講完,全程沒有打斷,直到談煊講完後安靜了許久,才聞見他很長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開口發聲:“你說得有道理。”
“可南面的管理,談何容易。”小皇帝又淡淡地說了一句。
就在談煊以為他會接著往下問的時候,誰料,小皇帝話鋒一轉,忽然問起了別的事:“對了,表哥,你先過來坐,我們聊些家務事。”
聞言,談煊遲疑了片刻,還是抬腳走過去落座到另一個石凳上了。
畢竟,若是談公務,屬於像聖上匯報,他是萬萬不可坐下來談的,而“家務事”,既然小皇帝都招呼他過去了,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聖上請說。”談煊依舊保持恭敬的態度。
他知道,就算這個人曾經是他兒時的同伴,兩人一起長大,是彼此十分熟悉的人,可與此同時,君臣有別,他們也是彼此最為疏離的人。
談煊深知這一點,即便小皇帝喚他“表哥”,還十分親切地招呼他同坐,但他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聖上,萬萬不可放下警惕。
果不其然,小皇帝接下來的那句話,直接讓談煊驚了驚:“朕聽說……表哥南巡的時候認識了一位小公子,還對他十分青睞,可是真的?”
小皇帝說話的語氣十分輕巧,好似真的像與同窗閑談一般。
可談煊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第一反應便是——
小皇帝看似把南巡的所有權力都交予他,實則他對整個行程都了如指掌。
就如同三年前的平南之戰一樣,即便他沒有禦駕親征,但他知道的細節並不少。
說其他話題,談煊總能應對從容,氣定神閑,可一旦涉及到聞逆川,他就會變得不淡定,甚至連理智的思考都會間斷性地出走。
小皇帝見談煊少有的遲疑,臉上的笑意更濃,好似這個從來不露破綻的表哥,終於被他抓到了軟肋,幽幽道:“表哥?怎麽,還不能與朕分享了?”
“回聖上,只是路過的舊友罷了,投緣便多接觸了一下。”談煊含糊其辭地解釋道。
沒想到小皇帝根本沒打算就此放過他,又接著追問道:“是嗎?但表哥好像對他特別在意,在意到……”
小皇帝說到一半不說了,點到即止。
“摯友,自然在意。”談煊淡淡地回了一句,他刻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沒有太多起伏。
但小皇帝早就看出來了,談煊這樣冰封的臉,在他說到“小公子”的時候,竟然有了一絲松動,可見這人在他這個表哥心中的分量很不一般。
正在兩人閑聊之際,不多時從遠處傳報了一聲——
“太后娘娘到。”
兩人猝不及防地交錯了一眼,隨即同時站了起來,向太后行禮。
“母后。”
“娘娘。”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太后見兩人正聊著,似乎十分感興趣,招呼他們坐下的同時,她自己也跟著落座下去。
就這樣,談煊被太后和聖上母子倆夾在了中間,顯得十分局促和別扭。
太后一來,小皇帝不免關心起公主的情況:“母后,公主怎麽樣了?“
“太醫說已無大礙,”太后說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所以我才抽空過來看看你們。”
說著,她先是看了小皇帝片刻,隨後視線移動半寸,落到了一旁的談煊身上,語氣十分平緩,但話裡似乎帶了強調的意味:“說來,哀家也好久沒見煊兒了,小時候你們兄弟倆都喜歡吃八珍糕,煊兒有時候調皮,還會偷著吃。”
忽然說起小時候的事,小皇帝和談煊兩人似乎短暫的陷入回憶,如同兒時玩伴一般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殊不知,太后把兩人的情緒都收進了眼底,只見她不動聲色地轉移這話題:“但常樂園做的八珍糕,遠不如安慈宮的。”
此言一出,兩人掛在嘴角上的笑意都瞬間收斂了起來。
談煊也瞬間明白,太后專程來涼亭的含義——
想必是要敲打敲打他,向聖上提起讓太后搬回安慈宮那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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