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談煊輕輕地應了一聲,端起手邊的茶抿了一口,“如若有什麽想要的,隻管提就好。”
聽罷,聞逆川你腦子轉了轉,反問道:“什麽都可以提嗎?”
“嗯,什麽都可以提。”談煊看著他,語氣篤定。
聞逆川緩緩放下筷子,轉過臉看他,在對上談煊的灼灼目光之時,忽然一陣心虛,掀得他眼皮顫了顫,可嘴還是比腦子快了一步,說道:“當下,我隻想快些替大人解蠱。”
“想替我解蠱……”談煊面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又問他,“然後呢,解開之後,你要做什麽?”
“你要離開嗎?”
“我想回苗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說話,聲音在空氣中混到了一起,發現說的是一個意思。
談煊呼吸一滯,即便這個答案,在他心中已經演過無數遍了,可當話一字一句地從聞逆川的口中說出來時,心臟還是會隨之狠狠一抽。
還沒等談煊發話,聞逆川又趕忙補道:“那是大人先前答應過我的,如若我順利替大人解蠱,你就放我和白玥離開,並遣散之前隨我一同過王府的侍者……先前各種事情阻礙,一直沒能完成此事,如今大人如願回歸軍中,我也空閑下來,本應把此事提上日程。”
聞逆川故意把談煊之前說過的話搬出來,擔心他食言。
談煊自然記得這句話,那是他第一次發現聞逆川是男子、一身乾淨的男裝打扮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親口說的。
可此時此刻,他後悔了,他後悔當時用如此傲慢的態度對聞逆川說這樣的話。
談煊沉吟片刻,也跟著放下了筷子,說道:“小川,我之前說了許多不好的話,讓你覺得難受了,我保證以後不會這樣對你。”
談煊能說到這個份上,已然是他的極限了。
聞逆川自然聽出了其中的內涵,可問題的症結不在於談煊,而在於他自己——
他思考了許多,上輩子太多羈絆和坎坷,這輩子他只希望安穩、自由。
可談煊是如此矚目的一個存在,留在他的身邊,是注定不可能安穩的。
唯有離開。
也許離開就能真正地獲得自由,也真正做回聞逆川自己,開始過屬於他自己的生活。
聞逆川看著談煊給他盛的甜湯,只見碰了碰碗壁,已經涼了,甜湯的表面,也結了一層薄如霜樣的皮。
原來兩人已經沉默這麽久了。
“大人,”聞逆川深吸一口,鼓起勇氣,“蠱毒殘留在體內,一日不解,都將是無窮的後患,替大人解蠱不可推辭,其他的事,還是解完蠱再說吧。”
他以退為進,暫時先穩住談煊。
聞言,談煊神色也緩了緩,說道:“也行……你要去見你的什麽朋友,就去吧。”
“但是要讓趙勇跟著你,”他又補了一句,“還有那個叫白玥的,不能同你一起離開。”
聞逆川頓了頓,很快明白了談煊的用意,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就依大人的意思來。”
兩人的協議還算順利,聞逆川終於被允許出王府了。
他給戚雲賀傳訊,那邊也回復得極快,不出幾日,就收到了上山會面的邀約。
於是,在收到邀約的第二日一早,聞逆川便帶著趙勇,架著王府的馬車,一同前往玉山。
留下來的白玥把人送到門口,看著聞逆川上了馬車,頗有些不舍:“小川哥,你不帶我去,能認得路嗎?”
見白玥早起送他出門,心道,不愧是白玥,對他的是總是那樣傷心,於是,他還存了幾分感動,可這話一出,他就把那點感動盡數收回了。
“之前去的幾次,哪次不是我帶著你去的,你還好意思說這話。”說完,聞逆川一把放下簾子,喊了一句“走吧”,撲了白玥一臉灰塵,揚長而去。
白玥轉身回府之時,卻被底下一個阿嫲傳喚了——
“白姑娘,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去哪兒?”白玥不解地歪了歪頭,平日裡她在王府算“閑散人等”,怎麽還會有人傳喚她。
她下意識以為是負責伺候主院的那位掌事阿嫲,於是,她擺了擺手說道:“掌事的喊我嗎?”
“不,是王爺傳喚你。”那阿嫲回答道。
白玥一驚。
白玥還是頭一回進談煊的書房,一隻腳踏進去的時候,沒來由的一陣緊張,心臟砰砰直跳,忐忑地想著,王爺找她會有什麽事。
莫非是要責罰她,因為她昨日宵禁後還偷摸吃了東西?亦或是找他問聞逆川的事……可兩人明明都住同一個院子裡了,有什麽事不能當面說,還得大費周章去問她。
這麽想著,她緩緩下跪行禮,一抬眼,就對上正好垂眸瞥向她的談煊。
“民女白玥,給、給……王爺請安。”一句話被她說得磕磕巴巴的,只因進府一年半了,她一次都沒給談煊請過安。
“嗯。”談煊應了她一句。
談煊的眼神淡淡的,沒有半點溫度,嘴唇薄薄兩片,咬字不重,但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總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白玥微微垂下頭,不敢與他對視,某個瞬間,她忽然特別佩服她的小川哥——
聞逆川到底是怎樣在這個冷面且壓迫感十足的王爺身邊幸存下來的。
不對,不僅僅是身邊……是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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