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刮著兔皮,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他放下手裡的東西站起身向外看去。
從村頭方向來了三匹馬,那是真真正正的高頭大馬,每匹馬上坐著一個身穿吏服的人,打頭的官吏手裡還拿著鑼敲的當當響。
孩子們聞聲也跑了出來,扒著木門向外看。
陸遙在原身的記憶裡想起來,應當是到了收稅的日子了。每年過完八月十五官府開始派遣小吏到各個村收田賦稅。
這個朝代的稅比較重是十取三,即為一畝地產十鬥糧,需要上交三鬥。趙家有十二畝多地,大概要上交三石六鬥糧。
除了田稅還有丁稅,也叫人頭稅,家裡凡是滿三歲以上的男丁需要繳納二十五文的稅錢。像人口多的丁木匠家,一次光丁稅就得交三四百文。
不過女人和哥兒卻不用人頭稅的,趙家隻交趙北川和趙小豆兩個的錢就行。
馬車行駛過去,家家戶戶的人都走了出來,田二嫂子跟陸遙招了招手,“過去看看今年是什麽情況。”
今年收成不比往年,夏天田裡遭了水災,若是還按往年的比例收,得有一大半人餓肚子。
來到村裡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裡正拿著田冊正在跟官吏核對地畝,灣溝村一共有上田八百一十畝,中田一千二百畝,下田六百六十五畝,共計征收田賦八百零一石。
核對好後裡正小心翼翼道:“官爺,今年村子有不少地被水泡了,百姓不一定能交上這麽多糧啊……”
旁邊的百姓七嘴八舌的說:“俺家田都在下坡,被淹了七七八八統共也沒收幾石糧。”
“是啊,俺家被泡的更多,今年都不知道能不能過去冬。”
“官爺行行好,少收一點吧。”
吏官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灣溝村不想交田稅?”
不交田稅是重罪,要打板子的。
裡正嚇得一哆嗦,連忙道:“不敢不敢,老朽只是想求官爺開恩,能不能少收一點……不然怕大夥熬不過明年春天。”
“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上頭下了命令該多少就是多少,旁邊幾個村子比你們村淹的還厲害呢,也沒有說少交的!”
裡正見沒有希望,歎了口氣點點頭,派人去挨家挨戶通知,這幾日趕緊把糧準備好。
官吏咳了一聲,扯高調子道:“限爾三日內將田賦準備好,糧食不得以次充好,不得以舊充新,不得以草石充糧,一旦發現鞭刑三十,罰糧五石!”
老百姓嚇得鴉雀無聲,在絕對的權力面前,再多意見和不服都是沒用的。胳膊擰不過大腿,甭說老百姓連胳膊都算不上,頂多算根汗毛。
陸遙拍拍還在看熱鬧的小豆和小年,“走吧,回家去準備糧食。”
三人剛走到家門口,就四五個男人站在他家門前。
陸遙疑惑的問,“幾位有什麽事嗎?”
“趙家小郎,求求你借我們點糧吧!”
第三十六章
陸遙警惕的看著這幾個人,雖然都面熟但沒有熟到可以借糧食的地步。
一個長著三角眼的男人率先開口道:“今年年景不好,地裡遭了災,俺家十六畝地才收了八石糧,如今收稅得交上一多半,家裡哪夠吃啊!”
陸遙皺了皺眉,心想這雨又不是他下的,收成不好跟他有什麽關系?
男人見他不吱聲,又自說自話道:“你家賣豆腐發了財,家裡存了不少豆子吧,我也不借太多,借兩石就行,等明年秋收就換給你。”
“我家地多,得借我三石。”
“我也要兩石,等來年收了糧就還你。”
陸遙還沒開口,那幾個人就七嘴八舌就商量起來,好像已經篤定他一定會借一樣。
“這事我做不了主,得等大川回來再說。”
為首的漢子擺手道:“又不是什麽大事,你先把糧借我,回頭我跟他說一聲就行。”
這人姓高叫高青河,就是常跟小年一起玩的高青蓮的哥哥,他跟趙北川年紀一般大,性格十分蠻狠,如今是村裡有名的潑皮無賴。
“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交不上稅吧?”
陸遙瞬間就火了,跟他搞道德綁架呢?“你們交不上稅跟我家有什麽關系?”
“哎,話不能這麽說,鄉裡鄉村住著借給我們一些用用怎麽了?又不是不還你。再說要不是我們每天買你家豆腐,你賺得了這麽多糧嗎?”
這話無恥的把陸遙都氣笑了,“我做豆腐是憑本事賺的錢,跟你們有什麽關系?買了豆腐你們沒吃嗎?還是都進了狗肚子裡!”
“你!”那人氣的臉紅脖子粗。
幾個人見陸遙不好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萌生進去搶的想法。反正趙北川不在家,先把糧拿來再說。
這種事只要不出人命,他們咬死了是借,官府也不會管,只會讓裡正去調解,而灣溝村的裡正就是高青河的親舅舅。
高青河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人,“先進去拿糧,等大川回來我再跟他賠不是!”
陸遙被推了個趔趄,胳膊磕在大門上,疼的他冷汗登時就流出來了。
“嫂子,你沒事吧!”小年和小豆嚇得直流淚。
“沒事,你們快去叫趙大伯,田二哥他們過來幫忙!”
“來人啊!搶糧了!快來人啊!”陸遙氣的渾身發抖,頭一次感覺到無力,就因為他家糧多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搶?還有沒有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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