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院裡宋寡夫突然喊了一聲。
田大壯嚇了一跳,連忙起身往家跑,宋平猶猶豫豫的站起來朝屋裡走去。
“外面這麽冷,別凍傷寒了。”宋寡夫幫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宋平不自然的躲開,一溜煙跑進宋老太的屋子裡。
宋寡夫深吸一口氣,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容回到廚房繼續做飯。
今天過年了,宋家也買了一斤豬肉包些扁食吃,宋寡夫把肉餡剁出來開始和面,然後慢悠悠的包起扁食。
每一個扁食都像雕花似的,捏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宋老太出來看見,忍不住嘟囔了兩句,“一頓扁食煮熟了吃進肚子裡,哪用得著包得這麽仔細。”
宋寡夫當聽不見,依舊細細的捏著,一邊捏嘴裡一邊小聲哼著曲子,過年了他高興啊。
*
不到酉時天就黑了,外頭不知道是誰家放了幾個爆竹,震得屋頂的雪簌簌的往下掉。
陸遙把家裡的油燈都拿出來點上,屋子裡亮堂堂的。
“嫂子,啥時候煮扁食呀。”兩個孩子都餓了。
“等你大兄回來就煮。”
趙北川去上墳了,當地的風俗是年三十去墳地祭奠,順便接去世的先祖回家吃年夜飯。
一路上碰到不少去墳地祭奠的人,大家手裡拿著香燭,沉默著往自家墳地走。
趙北川的爹娘都葬在北山上,那邊是一片松樹林。白皚皚的雪地裡,兩座小墳頭孤零零的立在山上。
趙家是外來戶沒有祖墳,像別個人口多的家族,墳地都是連城片的,每到三十祭奠的時候孝子賢孫結成群。
小年小豆本來也該跟他一起上山,趙北川嫌天氣太冷裡,山上的雪又厚不好走,把兩個孩子留在家中。
來到墳地,趙北川先掏出個雪窩,把油燈點上,然後點燃香燭插在墳頭。
“爹,娘,兒子來看你們了。”
“兒子成親了,娶了個賢惠的夫郎,蓋了新房,買了騾車,日子越來越好了。小年和小豆長大了,家裡一切都好,你們不用再惦念了。”
趙北川坐在旁邊的雪地裡,絮絮叨叨給爹娘講了半晌家裡的事,末了見香快燒完了,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爹啊,娘啊,跟兒回家吃飯吧!”
遠處的山澗傳來回聲,“爹啊,娘啊,跟兒回家吃飯吧!”
山上的聲音漸漸響起,“爹啊,娘啊,跟兒回家吃飯吧!”
呼喊聲匯聚成一曲悠長的古調,那是華夏兒女千百年來,從未丟失過的信仰。
趙北川帶著一身風雪進了院子,將大門打開,年三十這天晚上不能關門,要把先祖們請進屋子。
“大兄回來了!大兄回來了!嫂子該煮扁食咯~”
陸遙把鍋裡的水燒開了,將提前包好的餃子下進鍋裡,胖嘟嘟的餃子在鍋裡滾幾次就都飄浮上來。
“小年,去放桌子!”
“哎!”趙小年把小炕桌擺上,將提前拌好的涼菜端上去。
小豆也要伸手幫忙,被小年支開,“你去一邊玩,別搗亂。”
小娃不開心了,撇嘴找陸遙告狀,“嫂子,阿姐不讓我端菜。”
“你姐是怕燙著你,乖快去洗手等著吃飯了。”
趙北川進了屋,跺了跺腳上的雪,“扁食煮上了?”
“嗯,快過來烤烤火。”陸遙搬來木墩讓趙北川坐在灶台邊暖和暖和。
“山上雪厚吧?”陸遙把手放在他耳朵上暖著。
“一尺多深,踩進去快末膝蓋了。”
“得虧沒讓小豆他們去,不然都走不了。”
趙北川嗯了一聲,“雪大好,明年地裡蟲兒少,莊稼肯定長得好。”
“我知道,瑞雪兆豐年嘛。”
“瑞雪兆豐年?沒錯!就是瑞雪兆豐年!”趙北川摟著陸遙的腰,把臉埋在他的小腹上蹭了蹭,稀罕的不得了。
鍋裡的餃子熟了,陸遙趕緊推開他,把餃子撈出來。
第一碗不能吃,要擺在窗台上供奉先祖,第二碗才能端上桌。
雞肉和排骨都是提前燉好的,一直放在陶釜裡熱著,幾道炒菜不到一刻鍾就全出鍋了,唯一麻煩的那那道拔絲蘿卜。
得先把蘿卜裹上灰面,放進油裡炸一遍,炸的金黃後撈出。再熬糖,鐵鍋熬糖不怕壞,把火候控制好很快糖就融化了,變成濃密的小泡時,趕緊把鍋底的木頭抽出來。炸好的蘿卜倒進去,快速攪拌一圈,撈出來上面便均勻的掛滿糖。
菜全做完了,一家四口人拿起筷子開動!
*
“這扁食吃著怎麽一股怪味。”宋長順咬了一口,皺著眉頭咽下去。
宋老太:“哪來的怪味,別一天挑三揀四的,趕緊吃飯。”
坐在旁邊的宋寡夫一言不發,靜靜的拿著筷子夾白菜吃。
今天過年了,老太太讓他上桌吃飯,見他一個扁食都不吃,便夾了一個放在他碗裡,“吃點吧,補補身子。”
“你們吃吧,我不餓。”
老太太以為他在廚房偷吃了,便也沒在意,夾起一個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感歎,“還是肉扁食好吃,香的張不開嘴嘍。”
宋平也大口大口的吃著,家裡好久都沒吃過肉了,他饞的厲害,把扁食豁開專吃裡面的肉餡,面皮則扔進宋老太的碗裡。
宋長順吃了幾個始終覺得味道不對勁,便放下筷子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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