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頭痛地嘀咕道,塑膠棒在心不在焉中敲到了加斯伯祿的額頭上,發出了同樣空洞的“咚——”的一聲。
惡魔的紅眼睛在發絲的掩映下輕微的閃了閃。
澤維爾溫柔地將他扶了起。
“我已經檢查過你的角了,很抱歉,單純的截角或者矯正都沒有辦法讓你的角變得正常起來,它們在根部生長的時候就受到了壓迫所以變形了。
加斯伯祿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出生時的那枚蛋,他的母親為了炫耀當時他那美妙的散發著白光的蛋殼,在蛋的表面澆築了金子和紅寶石,他因此而差點沒能破殼。
陰鬱的心情讓他影子中的黑蛇再一次扭動了起來。
這一次它們化為了更加靈活的黑色觸手,表面布滿無數尖銳的環形小牙,它們扭動著朝著澤維爾纏去,可是就在它們即將碰到他的瞬間,一句話落在了加斯伯祿的耳朵裡。
“……沒辦法,只能從根拔掉,讓角重新長。”
……加斯伯祿的每一根影子觸手都在那一刻都僵直了。
“如果不拔掉的話,情況只會更加惡化。”澤維爾忽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功地將南方之主以及他那臭名昭著的“陰影之手”嚇呆了,而是繼續以一名專業修角師父的態度對著一臉鐵青的高等惡魔侃侃而談,“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還有頭痛的毛病對嗎?動作劇烈的晃動時能聽到角部有東西‘咕隆’‘咕隆’地亂響?”
(啊,完全沒錯。)
加斯伯祿在心底控制不住地回答了澤維爾的問話,反應過來之後,他的心情變得更加鬱悶了。
不過,澤維爾好像天生就有一種魔力,在加斯伯祿那種陰森森的沉默中,他卻依然可以得到答案。
“頭痛是因為你的角端磨損已經影響到神經了,而會發出響聲是你的角內部有積液……放心,等到你把角拔掉之後,這些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
雖然加斯伯祿竭力讓自己維持作為大惡魔的尊嚴,但是這份堅持在“拔角”這件事情面前卻顯得是那樣的脆弱。
他死死地瞪著澤維爾,在這樣短短的瞬間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一億種讓年輕的醫生死去的方式(其中大部分都會帶來極致的痛苦),可是澤維爾說的那些可怕後果卻讓他始終沒有辦法鼓起勇氣真正的殺掉對方。
誰知道這一次乾掉地獄的拔角師父之後要過多久才會有新的人類傻瓜踏足這裡呢?地獄本土可從來不會產修角師父——比起拔角,惡魔們更擅長拔頭。
好吧,剩下的劇情不會有人想要仔細了解的。
女妖的眼珠在一旁的頭盔上咕嚕嚕地轉動著,蜘蛛腳一般的睫毛在空氣中快速揮動,亡靈們簇擁在一起,從白骨骷髏的縫隙中發出了“嗚嗚”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某種聲調古怪的嘲笑。
嗯,嚴格地說起來,它們也確實是嘲笑某位惡魔的怯懦。
加斯伯祿給了它們極為冰冷的一瞥,頭盔再一次安靜了。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那些難以理解的嘲笑最終刺激到了加斯伯祿,高大的惡魔站了起來,然後面無表情地朝著診所中央的椅子走去。那是由人類設備改造而來的專用拔角床,上面的護符和魔法陣能夠最大程度地限制坐在上面的惡魔的魔力以避免它們在拔角的過程中跳起來把可憐且脆弱的人類醫生給弄死(當然,意外還是時有發生)。
加斯伯祿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在坐上去準備迎接拔角的瞬間已經感受到了後悔,就像澤維爾也不會承認自己其實已經看到了加斯伯祿同手同腳走路的樣子……對於一名有責任心的醫生來說,不刺激到病人脆弱的心靈也是職業操守中的一環。
“好了,那麽開始吧,我會先麻痹你的角,在你做好準備以後,我才會拔掉它們。”
醫生親切地安慰著加斯伯祿
在確定了加斯伯祿已經做好準備以後,澤維爾的臉上浮現出了慣例的讓惡魔們感到不適的溫柔笑容,之後他拿起一瓶淡綠色的藥劑,打開蓋子之後將那些如同黏菌一樣緩慢蠕動的液體倒在了那對心形的角上。
通常來說,加斯伯祿不會允許任何一隻生物像是現在這樣靠近他,可是或許是因為澤維爾只是一名太過於脆弱的人類的緣故(他身上的魔力波動不會超過一顆魔界塵埃),醫生的接觸並沒有那麽的可怕——幾秒鍾之後,那些來至於大角蟲和地獄蛇的毒液就成功地麻痹了他過於敏感的角部神經,他的頭開始變得輕飄飄的,並且察覺到自己的頭痛開始緩解了。
“我做好了準備,我允許你碰觸我的角。”
直到這個時候,加斯伯祿才終於放下了沉重的心理包袱,他矜持地對澤維爾說道。
澤維爾的頭探過來,出現在了加斯伯祿的視野裡……他的臉上濺著鮮紅的血。
“啊,其實我已經把它們拔下來了。”
他笑眯眯地說道,雙手滿是鮮血,然後他費力地將那對角抱起來,展示給無法動彈的加斯伯祿觀看。
那對角的根部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著血……
……
……
……
接下來是彌漫著濃重硫磺味和血腥味的一小段沉默。
加斯伯祿的呆滯讓澤維爾顯得有些擔憂,為了證明這次拔角過程是多麽的順利,他殷勤地搬來的鏡子,好讓偉大的南方君王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沒有病角殘留,也沒多余的肢體部分被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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