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工部官員相處的這段時間,裴清本以為大部分的官員應該都還不錯,畢竟這才開國沒多久,就算是要墮.落的話,也不至於這麽快吧,可現在看到禮部尚書的眼神,裴清有點不太敢確認。
如果官員真的墮.落得這麽快,裴清都不知道自己之後會怎麽辦。
裴清小心翼翼地往左右瞧去,或許是要結束工作,其他官員都很放松,大理寺卿正拉著刑部尚書聊天,兩人說著話也會瞥到一旁的工匠,目光平和,並沒有什麽居高臨下的。
戶部尚書沒有和誰聊天,正漫無目的的左右看了看,看到工匠的眼神也很平淡。
其他官員只有少數幾個看到工匠吃飯的樣子會皺眉,然後移開目光,大部分的都還算尋常,或許會有點為官的高傲,但沒有一個和禮部尚書一樣,這讓裴清松了口氣。
雖然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偽裝,但是能在這種放松的情況下繼續偽裝的,正常情況也會偽裝。
看來禮部尚書這樣的人還是少。
裴清松了口氣,這樣的結果真是太好了,他都不敢想象朝堂上大部分人都是禮部尚書那種情況,那太可怕了。
如果真是那樣,裴清覺得自己就算是得罪皇帝,那也要想辦法推掉這個伴讀的身份,然後躲遠點,不然他在京都就是個大異類。
作為接受過現代平等教育的人,哪怕是穿越到了古代,為了自保,裴清不會主動去宣揚平等思想,畢竟他一個人抵抗不了時代,現在的生產力也沒有發展到那種時候。
但也不代表他能接受視他人如同草芥的思想,尤其是這種思想多的話,他就太容易暴露了,異類的結果總是不好的。
裴清的眼神不算隱晦,不過其他官員都隻當他是第一次見這麽多官員,在認臉,因為也沒有多想。
倒是謝雲煜發覺不對勁,以裴清一貫的性格,那都是能不讓自己受累,就不讓自己受累,認臉在裴清這裡也算是一種腦力勞動了。
不過謝雲煜什麽也沒表現出來,面對同僚的調侃也只是笑笑,順便為裴清找補兩句。
一行人路過一片工匠休息區,皇帝看到工匠們在做的事後,腳步一頓,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皇帝一停,其他人也只能跟著停下來,工部尚書注意到皇帝的驚詫表情,以為發生了什麽事,趕緊順著皇帝的視線方向看過去,沒什麽奇怪的啊!
裴清看過去,也有些茫然,不懂皇帝為什麽這麽驚訝,反倒是其他官員看清後都瞪大了眼睛。
“陛下,這怎麽了?”工部尚書看著同僚的表情,越發摸不著頭腦,困惑道。
“他們這是在幹什麽?”皇帝問。
“在認字寫字。”工部尚書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還在教別人認字寫字。”
皇帝見工部尚書都說出來了,以為他懂了,可等了一會,面對的還是工部尚書有些茫然的目光,而其他官員都明了了,尤其是注意到裴清的目光和工部尚書一樣茫然,更是無言以對了。
工部尚書這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和個孩子一樣。
一行人停下的動作很明顯,正在認字的工匠們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皇帝注意到教認字的工匠裡有一個他之前問過話的人,讓人喊他過來,問了起來。
工匠顯然也認出了他,松了口氣,一五一十地解答起來,他們這群人本來是互相學三視圖,然後慢慢交流,後來交流多了就發現不少人都認識點字,就是認得字少。
但是這麽多人加一起,生字也不少了。
而被工部官員教學後,他們覺得認字多有好處,就想著你教我點字,我教你點字,多識字也有好處。
如果是以前,筆墨紙硯的就足以讓他們的想法破滅,畢竟耗費太多,哪裡有那個錢,可是有了羽毛筆,他們本身就是匠戶,做支普通的羽毛筆還是沒問題,墨水的話,這麽多人湊一湊,用最便宜的墨水也夠了。
至於紙,買些邊角料的紙也行,這些紙是些碎紙,用來寫毛筆字的話寫不了多少,可是羽毛筆的字小,認字寫字也能用。
硯台也是隨便找的,不講究那麽多。
就這麽粗糙地開始,而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工匠加入其中,畢竟工匠中還有不少是雇傭來或者服役來的,哪怕自己學認字沒有太多的好處,可回去後也能教給孩子,說不定孩子就走上了讀書路呢。
“不承想竟有如此多人有向學之心?”皇帝感歎。
他一直以為教化興學是要從禮部,到國子監,再到各地書院,再不濟也是太守縣令,那才算是興教化,可現在,工匠努力認字,這也是在教化。
聽他這麽說,工匠笑了笑,沒說話,皇帝從他這個態度看出什麽,追問:“怎麽,還有人不向學嗎?”
“那也是有的,乾活這麽累,乾完倒頭就想睡的也有,只是大家都在學,你不學,臉又有點掛不住。”
“還有些工匠是有同鄉的,到時候服役結束回鄉,別人帶著一股子墨水回去,能教娃兒識字,你什麽都不會,那回去多丟臉啊,再說在外面識字交束脩也不便宜,在這就累點,咬咬牙也能挺過去。”
在場的官員聽得有些沉默,有幾人想起推行教化的困難,當時他們還奇怪,怎麽百姓就是不樂意讓孩子讀書,現在算是有些明白了,錢、時間、精力,這些不解決,興學遙遙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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