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書遇輕哼了一下,眼皮有點重,他最近睡覺很安穩,困得像呢喃:“不客氣。”
“記在帳上,要還我的。”
“你想要什麽?”竇章問。
“沒想好,想好了再告訴你吧。這也算救命之恩對不對?”
“算,當然算。”竇章心一緊,“值得我用一輩子償還。”
“你之前不是說,我最喜歡兩清嗎?”范書遇伸手捏著竇章的衣服,把木頭人提起來,順便給他壓了壓枕頭,再重新把竇章放好,“現在斤斤計較的人好像是你。”
“我這怎麽能算斤斤計較。”竇章直勾勾地看著范書遇,“就算沒有重瞳,之前我也從沒想過害你,更沒想過每一次為你挺身而出的時候要從你這拿什麽回報。”
“那為什麽現在又想找我要了?”范書遇睜開眼睛,也看著他。
[我想要你多和我說說話。]
竇章頓了頓,他低頭,把自己的木頭腦袋塞到本來就不大的衣領裡,只露出一雙眼睛打量范書遇,打量了半晌才說:“因為人都是貪心的,我也不例外。”
竇章往前鑽,貼近范書遇搭在枕頭縫的手指,“范書遇,我認真地跟你說。打從我接受發財的那一天起,我就隱約地預感,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不簡單,頂級精神體居然只有我能適配,而我父親常年躲藏,我猜測自己是不是身份有些特殊。所以我骨子裡有一股傲氣,我能在黑客大賽上成名,能練近身格鬥術,又被旁人吹捧,說我實力恐怖,深藏不露,這些我心知肚明,也成了我自傲的本錢。”
“我看得出來你跟我一樣,能成為賞金獵人金字塔頂端的人絕對不簡單。我以為我們是同道中人,事實證明人的預感有時候很準確,我們會不自覺地朝著同類靠近,磁場相吸。但與我而言,我私心裡覺得,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脆弱不堪,我是個被自己父親拋棄的人,我曾經關系親密的朋友死於非命,我沒有能力保護好自己身邊的所有人,所以我能給你什麽?除了和你並肩而立以外,我沒辦法保證,讓你和四周都是危機的我待在一起,你會不會受傷。”
“但是命運要我們走在一起。我一個人做不到,我需要你。”竇章的小木頭人看著范書遇白皙乾淨的手指,啞著聲,“哪怕是跟你一起死了也行。而且,我找你要的不多,你只要看著給一點就好。至少別讓我覺得你一直在和我劃清界限。”
范書遇好像是輕輕笑了一聲,他開口:
“竇章,我也認真地跟你說,我這人真的很不喜歡別人隨便和我攀關系,我身邊只有蘇三亭和顏伊白兩個朋友,他們是陪我從貧民窟裡熬出來的生死之交,我也不怎麽喜歡把自己全身心地交付給別人。但是就像你說的,如果我們兩個都不真誠的話,下山之後我們無法面對那些危險。”
“十年過去了,我早就不記得童年是什麽。我也不記得你和莫嵐口中的血海深仇,我的心像一潭死水,平靜無波,但是如果你心裡的念想足夠熱烈,足夠誠,誠到能劈開這海水的話......
“我就讓你上我的船,跟你走。”
竇章張了張嘴,眼底是驚濤駭浪,他表情怔住,過了許久才啞聲:
“可是如果我要的東西很多呢?”
“如果我想要的無窮無盡,想要你眼裡只能容得下我一個人呢?到那時候,你還願意說這種話麽,你舍得麽,就算你舍得,我也不敢要。”
范書遇這麽驕傲又清冷的人,他就是做夢都不敢想。
床上閉上眼睛的人翻了個身,背對著竇章,一副已經困到不想搭理他的模樣,可在黑暗裡,竇章聽到范書遇說:
“你怎麽就知道我舍不得。”
“如果其實我自己也想給呢?”
竇章坐在自己屋子裡,他錯愕地喉結一動,愣愣地盯著空蕩的室內。范書遇枕頭上的木頭人眼中沒了高光,操控它的主人一整晚沒睡著覺。
他反覆回味,而後捂著嘴,皺眉沉思。
他覺得自己好像一條魚,遊著遊著不知怎麽的就上了鉤。
*
范書遇睡醒以後洗了把臉,他彎著腰在系腿套。響尾蛇變輕許多,更方便范書遇抽拿。
王順造武器的功夫了得,山上的人才也不少。
范書遇給自己做了個心理建設後就出了門,步伐邁得很堅定。
“書遇哥!”木小七站在路口等他,一看到他就朝他招招手。
范書遇朝木小七點頭,跟著人穿過冰凍的池水,很快見到了站在村口等待的竇章。
竇章一身黑衣,看上去頭髮還有些濕漉漉的,估計這人是一大早起來洗了澡。
“沒睡好?”范書遇問。
他發現竇章眼下有些青色。
“托某人的福,不是沒睡好,是沒睡。”竇章輕飄飄地說。
范書遇看他,很真誠地問:“誰?”
“.......”
竇章沒好氣地擰了擰脖子,甩手:“沒誰,走吧。”
范書遇一臉莫名,只能抬腳跟了過去。
莫嵐坐在輪椅上,居然也難得地換了一身衣服,穿著正裝!
他身上的衣服,范書遇見過相似的,是鎮衛聯盟的製服。
“來了?小七,你帶著書遇,阿元帶著竇章。”
“好嘞!”阿元站在旁邊笑眯眯。
“今天你們要下的這個池核,是實體的,在裡面遇到的一切都會對你們肉身造成傷害,不容小覷。”莫嵐在送人走之前,清了清嗓子,開口介紹,“這個池核我研究了很多年,能做到自主投入和自主回收,但是規模很小,而且無法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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