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光,全部脫光啊。”木小七叮囑。
他又呢喃地撒了幾把藥下去,才終於關好推車的櫃門。
“那我就走了。更衣室在你右手側,裡面有毛巾。”
范書遇又應了一聲。
等人離開,范書遇走到更衣室。
他把身上的衣服一層一層脫下來,隨便抓了個白毛巾搭在肩膀上,換上沐浴用的浴袍。
湯泉處地熱很足,和外面的寒風瑟瑟不一樣,但脫完衣服後,范書遇還是覺得有點冷。
他肩膀一縮,弓著身子從更衣室出來,在池邊蹲下,伸手試了試溫度。
“嘶。”范書遇一激靈,猛地縮回手。
很燙。
這湯泉藥浴的溫度少說也有六十度往上,他懷疑自己要是真這麽下去,能被燙下來一層皮。
范書遇回頭:“小七?”
“小七!”
喊了兩聲,根本無人回應。
范書遇覺得對方或許還在附近,只是沒搭理他。
不會又是考驗吧......
范書遇蹲在池邊,小小的一個,脊骨突出,浴袍在他身上寬大,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它吹落。和一湯綠幽幽的水對視了半分鍾,范書遇認命地歎了口氣。
他無奈地下了池。
這種如同被放在油鍋兩面煎的感覺讓范書遇寒毛豎起,全身的毛孔都被刺激得放大,他的痛感此刻十分敏銳,火辣辣的滋味像在灼燒肌膚。
整個池水上都彌漫著霧氣,中間有巨大的屏風遮掩,看上去他所在的區域只是一半而已。
沒有人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麽做,焦灼火熱蒸得范書遇全身通紅,額頭上密密麻麻滲出汗,一路蜿蜒向下和湯藥融為一體,空氣裡有撲鼻而來的藥草味,直衝人天靈蓋。
他深呼吸一口氣,咬緊牙關,乾脆直接把自己整個人都埋在池水裡,只剩下一個腦袋。
這下湯藥漫過了他的脖頸,喉結處傳來擠壓刺痛,范書遇大腦鈍得不行,行動緩慢,他靠在湯泉邊緣的石壁上,試圖用一點冰涼還緩解一下衝撞四肢百骸的熱氣。
聊勝於無。
過程艱辛漫長,當范書遇覺得自己真要兩眼一黑就暈過去的時候,他後腦上的皮筋松了,金發簌簌然落下,在池水裡擴散開。
低頭捋碎發的空隙裡,范書遇忽然就在池水裡看到了倒映著的自己的臉。
他眉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顆痣。
在右眼眼角的上方,並不是眉心正中間,而落在如山水畫的眉峰下。
他對自己的臉還是很熟悉的,怎麽會憑空多出來一顆痣?
范書遇伸手要去碰,池水卻因為他的動作起了漣漪,水中的倒映模糊了,而他指腹觸碰到的位置平平整整,什麽都沒有。
當他不動,再低頭看的時候,黑痣已然不見。
是錯覺嗎?
身體上原本灼熱的刺痛也逐漸變溫和,他發現自己已經適應了高溫。
范書遇思忖著,一聲突兀的咳嗽卻從周圍傳來!
“咳.....”
“噗——”
范書遇腦中警鈴大作,他開口:“什麽人?!”
又有依稀的水聲響起,范書遇乾脆直接伸手,他發現面前的屏風居然是可以推動的,於是順勢一用勁,屏風滑動時,另外一半池水在眼前徐徐鋪開。
竇章和范書遇面面相覷。
“你...怎麽也在這?”范書遇率先問。
他低頭,看到竇章面前的水裡有一片殷紅。
“剛才你吐血了?”范書遇表情頃刻緊張,他也不管兩人是不是赤/裸相見,跨步上前要查看。
竇章伸手攔:“先別過來。”
范書遇於是停住腳步。
竇章:“我沒事。但你別輕舉妄動。這下面有東西。”
“我剛看了,屏風下面有攔網,帶電。”
這意味著兩人不能靠近,只能遙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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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竇章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多清白,范書遇這才低頭看到自己裸露在空氣裡的鎖骨和大片白皙的肌膚。
他神色一變,馬上又把自己縮回了池水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像地裡的半截圓白菜。
兩人各自靠著身後的石壁,大眼瞪小眼。
氣氛有點微妙。
“我...”竇章開口,“我應該比你早到。木小六帶我來的。我今天跟他交手,受了傷,他叫我過來藥浴。”
“一樣。”范書遇簡明扼要地介紹情況。只不過他是木小七帶來的。
他都懶得多說了,滿腦子只剩下窘迫。
“你耳朵紅了。”竇章忽然道。
范書遇手指都蜷了下,冷臉:“熱的。”
*
湯泉外。
“哐——”
“哐——”
幾聲鏘鏘後,火星子呈圓圈狀一同迸發,濺落在地面,一下沒了影。
莫嵐叼著煙,上半身拉長到最大限度,手裡舉著鐵錘,最後猛地砸了一下面前的兵器,震得四周樹上的雪又落下來幾踏,才迅猛地收回了手。
錘完,他又揉了揉自己腿:“真是老了。一年前,腿不行,手還得力。現在鍛個鐵都特麽要大喘氣。”
“小六!推我!”莫嵐中氣十足地使喚。
木小六從黑暗裡走出來,把莫嵐推到大屏下。
畫面上,竇章和范書遇又隔了百八十千裡遠,兩人都沒說話,甚至都沒太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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