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被巨浪掀翻,江飲冬被卷入海水,逐漸體力不支,再後來昏迷直至被衝到岸邊的這段時間,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境其中一幀便是人魚藏身的礁石。
和眼前的位置大差不離。
冷風裹在海水再次吹來,江飲冬顧不上詭異的夢境,以及這條同他一樣倒霉的深海精怪,搓搓冰涼的膀子上岸。
他腦子有些發沉,夢裡的片段時不時閃現,有道道盈潤的白光從腦海掠過,江飲冬飛速轉身跑到礁石處,一把撈起濕滑的大魚尾巴,往家中趕。
夢裡有很多人,江飲冬無暇回想,他記得最深的是一顆顆盈潤飽滿的大珍珠,發著白光,刺的他在夢中都眼睛發疼。
長著一張如此驚心動魄美人臉的人魚精,很容易讓人升起掠奪欲。
江飲冬是個普普通通的村野莊稼漢,不考慮麻煩上身,多多少少也有些動搖。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
珍珠,很值錢的。
這小片礫石灘不是江戈冬出海的地方,所幸離的不遠,他認得回去的路。
江戈冬常年乾農活,身形高大,肌肉緊實有力,扛著一條不輕不重的人魚,腳程依然很快,三個時辰左右趕到茂山村,比預計的遠了很多,實在是那片地方太偏,中途還要翻過一座山。
村裡黑不透亮,連村頭秀才家裡的煤油燈都滅了。
江飲冬摸黑進了家門,一路走來,身上的衣服幹了大半,不僅不冷,脊背還出了層薄汗,肩頭趴著的人魚尾巴隨他動作一顫一顫,宛若一條死魚。
負重趕路許久,再加上被海水泡過的濕冷,江飲冬再硬實的身板,這會也力竭了。
他徑直進了灶屋,掐住光溜的魚尾巴,把肩頭的人魚扔進灶屋裡的大水缸,連帶著破衣兜裡順手撿的一把海貝,一起扔進缸裡。
離開前不忘從外面鎖住木板門,江飲冬回到自己的屋子,扒了衣裳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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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魚穿越了,穿成一條擁有墨藍尾巴的美人魚。
這條美人魚是個倒霉的,還沒開智,被深海漩渦卷的暈頭轉向,最後撞壞了腦袋,漂到海岸上,醒來後就成了魏魚。
魏魚是被餓醒的,醒來後他艱難地摸著自己的魚尾巴,來不及懷念自己的消失的大長腿,便被眼前所見扎痛了眼睛。
他姿勢憋屈地窩在一個缸沿坑窪的大水缸裡,打量周圍環境。
屋子是泥磚壘的,窗戶是木條拚的,上面糊的發黃的紙片要掉不掉,灶台簡陋,勝在乾淨。一隻缺角的小矮凳,放置碗筷的木櫃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器物。
哦,還有他佔用的大水缸,莫不也是主人少有拿得出手的廚房用具。
窮酸味兒似穿過缸裡的水,滲透進魏魚的皮膚。
沒想到他窮了上半輩子,溺水後重活一世,依然是個窮鬼命!
如若只是窮還好。
一條人魚被塞進大水缸,用尾巴尖都能想到,他是被人給拖進來裝進去的。
等到合適的時機,養肥了魚便磨刀霍霍,亦或被獻給達官貴人,供人賞玩取樂,玩夠了,就殺魚吃肉,煉長生丹藥之類,榨乾最後一滴價值。
身後那扇舊木門被從外面緊緊鎖著,一條弱小的美人魚哪有能力逃脫人類的枷鎖?
況且出去了又怎樣,扭著笨重的大尾巴,小美人魚如何能逃脫人類的圍追堵截。
思考諸多,左右不過是他一條魚命。
罷了罷了,安心待宰吧。
魏魚揉了揉乾癟的腹部,太餓了,快餓死魚了。
剛醒來不久,魏魚的腦袋還殘留著酸脹感,慢慢地困意上頭,他索性睡過去,用睡覺抵抗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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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日曬三竿,江飲冬被屋外的說話聲吵醒。
“冬子大門緊閉,兩天沒回了吧。”
“哎呦,可憐的娃,為了他爹,天天往海裡扎,那地兒能撈著幾個錢,一個浪頭都能打死人。”
“那可說不準,老子都走了,人家是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奔命哩!”
“你說那紀家哥兒啊……”
聲音遠去,許是搓好了衣服的婦人從他家門口路過,尋常嘮上兩句。
紀家哥兒,說的是村裡紀家唯一的哥兒,紀寧。
江戈冬躺在床上,思緒清明。
根據他腦子裡存的記憶來看,紀寧和他著實關系匪淺。
兩年前的江飲冬年歲十六,冒頭春筍的年紀,又常悶頭在田地,身上帶著股青澀和村裡娃的憨實。
他爹是讀書人,適才考上秀才,家裡條件改善不少。
江飲冬從小不愛看書,渾身有出不完的力氣,愛在自家地裡上躥下跳,家裡的農活全靠他娘和他支撐。
烈日下,扎身在麥子地裡的江飲冬,抬頭抹汗時,一張水靈靈白嫩嫩的臉蛋杵到他臉前,驚得江飲冬坐到了麥茬裡。
青衫秀氣小哥兒蒼白著一張臉,聲音柔柔地向他討要水喝,這是江飲冬在鎮上都少見的好看小哥兒,自此,他一門心思都栽在了這小哥兒身上。
樣貌好看的小哥兒名字也好聽,叫紀寧,從城裡來的,家中遭逢變故,和母親投奔茂山村的遠親表姑母,日後就在茂山村落戶。
城裡來的落魄秀美小哥兒比村長家的能乾小哥兒吃香,沒成親的漢子心裡都癢癢的,獻殷勤的三三兩兩,江飲冬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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