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魚悻悻收回視線,睡床無望。
昨夜折騰半宿,翌日,江飲冬依舊天蒙蒙亮就起了。
起床第一眼去看床尾兩步遠的水缸,人魚睡覺的姿勢怪異,魚尾半露在缸外,上半身倚在缸沿,一條雪白的胳膊彎曲,支撐無處安放的腦袋。
也不知是怎麽睡著的。
長發垂落,江飲冬想起昨夜聽見的人魚仔細揉搓頭髮的聲響。
墨發如瀑,烏黑有光澤,被捋順打理了鋪在背上,遮擋了大片的背部光景,時刻如那將浴未浴的美人。
柔軟的發尾浸在水裡,濕漉漉地貼在尾椎和魚尾相接處,和上方乾燥的發比起來,看著不怎順眼。
江飲冬腳步一轉,離開了屋子。
他先去熱了昨日的剩飯吃,沒動那幾塊肉,三五下墊了肚子,留足一人飯量放在鍋底的熱水溫著。
回房時人魚睡的熟,姿勢沒變過。
江飲冬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去一旁的木櫃取出一隻繡了青竹的舊荷包,裡面裝著他所有的積蓄。江飲冬倒出銅板,細數了兩邊,眉頭深鎖。
攏共六百五十文,算上自己隔山差五去山上布置陷阱獵野味,以及碼頭做工的收入。他一個不喝酒未成家的漢子花銷少,想也知道掙了錢攢不下來是為何。
這兩年花在紀寧身上大大小小竟有十兩銀子,著實是腦子給驢踢了。
江飲冬取了些錢去鎮上。
辰時,門外有人試探性地敲了敲江家的門。
魏魚睡得不安穩,半睡半醒間聽見聲響,意識一時沒轉換過來,閉眼拉著惺忪的調子應:“誰啊——”
敲門聲戛然而止。
“江大哥,是我。”門外人回,“紀寧。”
作者有話說:
小魚:你不是老實人嗎,為什麽掐我屁股呀?
冬子:……
小魚:我是不是撓到你小石頭了?
冬子:(沉默)(低頭)(以牙還牙)
第6章
魏魚隻知有人敲門,腦袋沒睡醒,身體自發掙動,要出去開門。
“砰”地一聲重物落地響,整條魚栽到地上,他登時清醒了。
魏魚揉揉胳膊肘,憐惜地看著自己被摔紅的手臂和沾上灰塵的尾巴,拍拍灰,往昨夜覬覦已久的床邊爬。
雖然是張又小又硬的木板床。
“江大哥,你還好嗎?”門外傳來擔憂的聲音,溫溫柔柔。
外頭有人他都給忘了。
魏魚緊張地停了動作,趴在地上悶不吭聲。
身材結實有料的窮漢子姓江?
魏魚等人走,雖然他嘰哩咣當弄出了不少動靜,開門是不可能開的。
聽著不像有急事。
江窮漢走時定是給門上了鎖的,連這間小屋的門都關嚴實了,何況院子的大門,這時候還有人敲門,奇了怪。
不過對來這裡遇見的第二個人,魏魚還是很好奇,盼著這人少點眼力見兒,多說幾句。
“怪我沒看清門上有鎖,原來江大哥外出了。”
魏魚眨眨眼,這人聽聲音年紀不大,和他差不多。
“約莫是野貓竄了進去偷吃,”紀寧垂著眸子,將裝有蘑菇的竹籃放在門邊地上,回想著他聽見的那道好似才睡醒的慵懶少年音,“江大哥回來了得和他說上一聲。”
身形纖瘦的青衣小哥兒站在門前,斂眉沉思。
他當然看見了門上掛著的鎖,覺得稀罕,本就是來找江飲冬,沒人也敲了兩下。
未曾想敲到了意外的收獲。
村裡人家很少落鎖,家裡總有人,像江飲冬這等獨身漢子,一般外出了也只是關著門。村野的人膽小樸實,沒人做那偷雞摸狗之事,就算做,也偷不到江飲冬頭上。
一來是他生的牛高馬大,小山一樣的塊頭,不笑時很唬人。
再者,村裡人人都知道江飲冬死了爹娘欠了債,手頭還存不住錢,有十個子花八個,余下兩個指不定隨時買了零嘴討好人,能偷著什麽。
今日許是上了鎮上,家裡鎖了門,不曉得裡頭是不是藏著好東西。
果不其然,藏了個人。
紀寧看不上江飲冬,準確的說他看不上茂山村的每個朝他獻殷勤的漢子。
若不是聽聞昨日江家燒了好肉,江飲冬沒有第一時間端給他,紀寧也不至於主動來吃個閉門羹。
他將裝著賣相不好蘑菇的竹籃子往門口一扔,面色難看地走了。
門外的人走了,坐在地上的魏魚反應過來,江窮漢獨自生活,能收留他一隻無家可歸的人魚已十分難得。
人和外人總有往來,萬一門外那人或村子其他人上門拜訪呢。
又或是想的長遠些,江窮漢娶了媳婦呢。
雖然這種幾率很小,因為他窮還欠債,但凡事有萬一。萬一哪天有個識貨的小姑娘,被那身結實肉迷暈了眼,非要嫁給江飲冬,那他這個燈泡魚會被立馬踢出去。
想要異世活的好,魏魚須做到個魚獨立,有錢有勢……
想遠了,當務之急是先有腿。
又想遠了,腿不是他想又就能有的。
要先好好補個覺。
房子不大,裡面擺設一眼能看盡,靠窗邊放了套舊桌凳,旁邊是木櫃,在放水缸空地的對面。
讓人覺著很空,又很擁擠。
床邊不遠處的凳子上放了塊乾淨的長帕子,像為他貼心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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