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魚搖搖頭,對上紀寧略顯枯槁的臉,認真道:“我不去秀才家睡覺,也不去河裡鴨鴨拍水,江飲冬不會那麽對我。”
“你要是實在忍不住,做這些事前還是要小心點呀,隔牆有耳,多花點銀子在城裡選好地方辦事才放心。”
紀寧臉一白,隻覺被人當頭一棒,河邊那日竟是被他發現了。
那夜被人群圍著羞辱的難堪又一次重現。
魏魚笑的眼睛眯起,關門前對人關懷了句:“要好好休息哦,我瞧著你身體不大好的樣子,以後就不好在河水吟唱跳舞了。”
“嘭”,門關上了。
回到井邊,魏魚接著搓他沒搓完的衣裳。
沒搓兩下,手上“刺啦”一聲響,他低頭看。
褲子破了,襠口開了大洞。
分不清是不是他穿的那條,反正都是江飲冬的褲子。
衣裳洗淨擰乾後,魏魚晾曬好,轉身進了灶房。
破了檔口的褲子在晾衣繩上迎風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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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江飲冬帶著鐮刀上地,一眼望去,大片的麥田裡,零星幾個埋頭苦乾的人。麥子有早收晚收的,差不了幾天。
江飲冬走過一處田埂,見著不遠處地邊蹲著個人,背影熟悉,不曉得縮在地裡做啥。
江飲冬沒叫人,徑直從那人身後路過,那人卻像一隻受驚的大野熊,猛地回頭。
“江冬子!”劉多麥對著背影急急喊了聲。
江飲冬停住,朝他瞥一眼,等著下文。
劉多麥眼睛沒敢往前看,支吾:“老鰥夫鬧事那回,對不住。我沒想把招來那麽多人……”
江飲冬嗯了聲,正要走,又被劉多麥叫住。
“還有救寧哥兒那回,也都、都怪我連累了你。”劉多麥說這話的時候,腦袋埋進了自己的胸口。
江飲冬挑眉,這憨子竟會朝他低頭。
“除了紀寧,誰落水我都救。”
劉多麥的黑臉上浮上兩坨紅雲。
江飲冬和劉多麥沒旁的話說,走前瞧見了他蹲著的那塊地,松了土,土裡露出了一角白繡帕。
江飲冬愣了愣,忽地轉身拍了劉多麥的肩,“乾的不錯。”
劉多麥的臉漲的黑紅黑紅的。
他拿著鏟子鏟土,把那白繡帕埋了個嚴實,心裡空落落的。
想起方才渾然不在意的江飲冬,心頭油然升起羨慕來。
江冬子過的那般自在,半分不在意村裡人如何嚼舌根子,寧哥兒說放就放下了,還悶不吭聲找了第二朵花。
劉多麥心思幾個掉轉,心口的悶氣陡然散開,好似重新活過來了。
他也要跟張冬子學著,自己過的快活,若有那爛舌頭的人,直接拿了斧頭砍,看誰還敢多嘴!
張飲冬不知劉多麥的心態轉變,來到江立誠的油菜地裡。
他二叔和江連也才來。
三人不多廢話,幹了起來。
江連一個書生,農忙時在家也乾活,幫他爹的忙,但乾的不多,割了會兒那薄腰就好像直不起來了,得坐那歇會。
江飲冬瞥了一眼秀才細腰,江連頓覺身上涼颼颼,扭頭對上江飲冬無甚表情的臉,朝他含蓄一笑。
江飲冬沒理。
得,昨日的事還沒翻篇呢。
江連主動找了江飲冬,在他旁邊找了空地坐下,遞水壺過去,“飲冬哥,你也歇會兒。”
江飲冬彎腰乾活,沒看他,“沒你那般不經用。”
江連:“……”
的確不待見他了。
江連壓低了聲音道:“昨日我和大堂嫂是碰巧遇見了,他也說了,是來找你的。”
江飲冬彎腰割一把油菜,這才扔了鐮刀,往江連旁邊一坐,接過水壺灌了口水,“你和他這般相熟了?”
江連有眼色地搖頭,“不熟,你病那日,我和小月帶他去找蔣郎中,才多說了兩句話。”
江飲冬嗯了聲,眉宇間緩和不少。
江連試探性勸道:“飲冬哥,村裡人說的那些我和爹都不信,你和堂嫂何時辦酒成親呢?”
江連幾句堂嫂掛嘴邊,江飲冬並非沒察覺。
這叫法,他聽著還挺舒心,也懶得解釋。
但正兒八經去考慮和人一個有腿的男人魚成親,江飲冬心裡到底還不踏實。
“別瞎操心。想姑娘了叫你娘給你相看。”
已經被催但一直推脫的江連:“……”
江連中途歇了好幾回,快到晌午時,四個畝油菜地收了一半。
日頭升到正頭頂,江月提著籃子送飯來了。
江立誠掀開籃子上的蓋布,臉沉了下來。
“你娘就送這點兒?”
江月點頭,瞧見了江飲冬也在樹底下歇著,曉得她爹為啥生氣了。
四個大餅子兩小碟菜,一大碗青菜湯,倆雞蛋,根本不夠三個大漢子吃。江立誠自個一頓都得三張大餅,江連吃的少,若是沒有江飲冬,這飯菜他爺倆吃的。
江飲冬抹了把脖子上的汗,“叔,我回去吃。”
江立誠不願,把雞蛋往江飲冬手裡塞,站起來,“我回去,看那婆娘給不給我留飯。”
江立誠生氣,真要算起來,他侄子壓根兒沒佔他便宜,當初大哥大嫂白事的錢,沒多久,冬子連本帶利的還,還沒成家的一個大小夥,瞧著讓人心疼。
他叫侄子來乾活,讓他和自家走近些,免得總一人孤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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