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麽做無異於飲鴆止渴,我也只是心裡著急。戮魔陣是個死結,你總有一天要面對反噬。如果今晚這個惡魔沒有帶走你體內的魔氣,你會怎麽樣?你心裡很清楚。”
他頓了片刻,試探性地看了看邢恕,“也許這是天意,讓你有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邢恕,要不就趁這個機會,退了吧。”
不當驅魔師,也就不用面對必死的結局。
“好啊。”邢恕頭也不抬,果斷答應。
那一瞬間,駱以極的心裡忽然百感交集。
有驚訝,因為他沒想到邢恕這麽輕易就答應。
有欣慰,因為邢恕終於可以不再走師父薛泯的老路了。
但同時也有不安。
因為駱以極明白,現在魔物們不敢明目張膽傷害人類,都是有賴於驅魔師們在背後默默地犧牲與付出。
而其中又以邢恕為那根定海神針。
正是有他在,所以很多時候,再棘手的案子也會顯得簡單。
每當有消滅不了的魔物,除不乾淨的余孽,邢恕就是給他們托底的那個人。
駱以極和薛翹一樣,希望邢恕相安無事活到老。
但偏偏他又和薛翹不一樣,他不僅是邢恕的師兄,他也是安全局局長。而整個安全局乃至全聯盟,都還沒有做好邢恕退休的準備。
駱以極下意識便多問了句:“真的決定了嗎?”
邢恕:“假的。”
駱以極:“。”
合著他剛才在那兒內心掙扎了半天,邢恕只是在耍他。
邢恕一直在仔細翻閱葉西杳的資料,這會兒抽出一張簡歷,問:“這是什麽。”
駱以極:“一份簡歷。”
邢恕看他一眼:“你再給我廢話一句試試?”
駱以極不得不收回剛才感傷的情緒,跟上邢恕的節奏,分析道:“他今年大學剛畢業,正在找工作,這簡歷是他放在招聘軟件上的。雖然我無法理解一個惡魔為什麽要找工作,但不排除他是借機尋找可供吞噬的優質靈魂。”
“我細查了他的所有檔案,發現這個惡魔葉西杳,在人類社會生活了二十多年,竟然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連隨地亂扔垃圾或者闖紅燈這種情況也從未發現過。這要麽意味著他扮演了整整二十一年的好人,要麽……”
駱以極停下。
邢恕成功接收他的明示:“要麽意味著他有高明的隱藏手段,從未讓你們逮到過破綻。”
“對。”
駱以極點頭,“但不管怎麽說,一個如此強大的惡魔不聲不息潛伏在人類社會二十多年,說明他有不願意暴露的理由。這樣也好,不用立刻開戰,還可以給別的驅魔師一些時間,來制定詳細的行動計劃。”
“別的驅魔師?”邢恕挑出這幾個字眼,略帶不解地看著駱以極。
駱以極解釋:“你現在最好不要使用戮魔陣,前期調查惡魔的行動就交給其他人吧。”
邢恕露出了看傻子的表情。
駱以極:“你這個眼神好像是在罵我蠢。”
邢恕撐著下巴,提醒他:“就算沒有戮魔陣,我也是最強的。”
駱以極很坦然:“你當然是。”
可很快又補充說明,“但為了爭取到更多的備戰時間,我打算先派人24小時潛伏在惡魔周圍監視他,在找到除了戮魔陣以外的辦法徹底抹殺他以前,我們不能打草驚蛇,不能引起懷疑,更不能激怒他。”
說到這裡,他看著邢恕,一言不發,但表情裡的內容很明顯——
邢恕長得就是一副打草驚蛇的樣子,一個眼神就殺氣騰騰。隨便往那兒一站,方圓百米的人都覺得自己要死。
駱以極看邢恕不說話,以為邢恕已經充分理解了他的暗示。
他開始快速地翻找安全局裡實力處在頭部水準的驅魔師,喃喃道:“葉西杳在找工作,我們就給他一份工作,這樣一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安排人在他周圍監視。這件事你做不了,所以我先——”
“我為什麽做不了?”
邢恕忽然道。
駱以極一愣:“……?”
邢恕垂眸,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手中的那份彩打的簡歷,上面還印出了葉西杳的寸照。
這惡魔十分擅長偽裝。邢恕想,他只是看起來一副不諳世事的單純模樣,其實舌頭無比狡猾,碰到他嘴唇立刻就要鑽進來,讓人猝不及防。
而除了自己,尚沒有人領教過這個惡魔的凶殘。
所以他當然是監視惡魔的最好人選。
邢恕與那雙定格在鏡頭裡的無辜單純的圓眼對視片刻,沉聲道:
“我要親自盯他。”
第6章
或許是前一晚發生了太多事,讓葉西杳的身心都很疲憊,他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
電話響起的時候,葉西杳聽見了鈴聲,但一時之間竟然沒辦法醒過來。
夏天的薄被下,葉西杳的皮膚就像被無形的羽毛撓過,癢得鑽心,他小腹緊繃,無意識地夾緊雙腿,身體時而用力蜷縮時而癱軟,隨後開始輾轉反側,與一種難耐的癢作鬥爭。
如此半夢半醒地掙扎了十分鍾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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