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一閃,奚長遊已封閉識海,回憶的景象也隨之消失。
兩人額頭分開,奚長遊撤開距離時,虞還的身形極不明顯地晃了一下。
對方神情凝滯,奚長遊心中卻難忍酸澀。
他不知道虞還會那樣看重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
也不知道虞還究竟擺了多少次那樣危險的招魂陣。
“那只是句玩笑話,不是什麽招魂符,”奚長遊眉間皺著,等虞還總算接受了什麽,看向自己時,才緩聲開口,“以後別再擺這種傷身的陣了。”
……
私事聊完,還有公事。
兩人在一旁的涼亭下相對而坐,虞還雖然還沒從剛才那麽多信息量裡反應過來,但神情已恢復平日的冷靜。
奚長遊接過對方倒好的熱茶,焐了焐冰涼的手指:“今天我去祭拜師兄,碰上了邱代雪。”
他不喜歡拐彎抹角,對面的人也不需要他試探。
他只是想問什麽就問什麽。
“你可曾入過魔?”
邱代雪滿嘴胡話,但有一句倒還有用。
他說虞還當年一夜之間修為大增,性情也隨之陡變,說明虞還是在失憶的同時修為突破的,這兩者之間定有什麽聯系。
邱代雪那句說的沒錯,這的確是走火入魔才會有的征象。
所以奚長遊才會先問出這句。
魔族可恨,奚長遊卻並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徒弟。
畢竟入魔這事也分主動被動,奚長遊不止一次思量,自己的死,門派諸長老的離開,又加上魔族入侵……虞還所受的刺激怕是不小。
若是真的被逼入了魔,他也只有心疼,無從責備。
他已經盡量將語氣與態度放輕松,但話音落下時,還是注意到虞還很快亂了氣息。
對方呼吸繃緊,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才抬眼看向奚長遊。
“我不記得了。”虞還別過臉道。
奚長遊的推測與懷疑並不為過,因為虞還自己也曾疑慮過無數次,自己當年究竟經歷了什麽,是否真的像他人所說,修煉了魔族邪術?
但魔族幾乎屠殺了整個青山派,虞還早已恨之入骨,無論如何也不願與之為伍。
可他偏偏又沒有了記憶,根本無處辯白。
奚長遊見狀便明白了。
“那就不重要了。”
他只是想找到虞還失憶的原因,以及恢復記憶的方法。
待氣氛緩和些,兩人又繞著當年的事聊了幾句,奚長遊又記起一個疑惑。
“你為什麽會砍了邱代雪的雙腿?”
虞還眼眸微冷,淡聲道:“邱代雪背叛宗門,勾結魔族。”
奚長遊聞言只是點頭。
虞還卻在話音落下後,忍不住抬眸去看對方的神色。
他猜測奚長遊定會繼續追問。
因為對方必定也聽到了外界的說法,邱代雪當年雖然與魔族勾結,但並未釀成大錯,還是門派大師兄,罪不至此。
可虞還等了好一會兒,卻見奚長遊已經在思索下一個疑惑之處,一句也沒多問。
垂眸靜思片刻,虞還手中捏決,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枚掌門符印來。
他站起身,鄭重遞過那枚符印,對奚長遊道:“仙尊的修為、資歷,以及聲望都在我之上,理應擔任掌門一職。”
奚長遊正想著繼續問什麽呢,卻見對方忽然神情認真,輕輕松松一句就要交出掌門之位。
他被驚了一下,當即擺手拒絕:“我不做,我不合適。”
他性格隨和,不喜歡坐高位也不喜歡管瑣事,生來就是個閑散的性子。
早年間幾位師兄就對他個特性分外了解,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從不給奚長遊分派什麽宗門事務。
“仙尊當真不收?”虞還神情未變。
奚長遊又是搖頭:“你將青山派照看得很好。”
虞還讓出掌門之位是認真的。
但現下奚長遊不要,他也沒有多加推辭,又將掌門符印收了下來。
畢竟掌門之位必須有人來坐,青山派必須有人來守。
能解的疑惑都解了,奚長遊飲下最後一口熱茶,起身離開。
虞還辦事一向妥當,見狀招來禦風法器,親自將人送到了抱靈峰下。
“仙尊早些休息吧。”虞還行禮道。
奚長遊攏了攏身上的厚氅,沒著急進去,而是回過身問:“今日在師兄墳塚,我和邱代雪說話的時候,你也在聽吧?”
虞還神情微愣,罕見得慌了一瞬。
奚長遊是宗門仙尊,不可怠慢。
虞還那時辦完公務後,聽聞奚長遊獨自一人前去祭拜,斟酌過後才起身前往。
他本只是想去陪同,從無偷聽之心。
虞還口唇微張,正打算解釋,卻沒想到奚長遊又問了一句:“他說我們兩個是道侶那句,你應該也聽見了。”
這句便更讓人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虞還擰著眉,摸不透奚長遊問這話的意思,只能先道:“無稽之談,仙尊莫要放在心上。”
“不是無稽之談,”奚長遊見他慌成這樣,莫名覺得好笑,“我們的確是道侶。”
“……”
虞還整個脊背都緊繃著,已經微微汗濕。
他猶豫著抬眸去看,本想讓對方別再開玩笑,卻沒想到奚長遊眸色澄澈而認真,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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