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這才看向鏡子中的人。
男人二十出頭的樣子,五官長相還算不錯,雖比不得顧惟天人之姿,但也是個清俊公子,隻一雙桃花眼略顯風流,他對著鏡子揚起嘴角,笑意從眼尾蕩漾開來……還行,不比自己原本長相差。
宋衍慢悠悠將手上的水一點點擦拭乾,沒讓他等多久,南硯就將大夫請了過來。
宋衍看了眼,認出這是城中樂善堂的席大夫,醫術很不錯,他對大夫客氣道:“麻煩您替內子看看,藥盡管緊著好的用,不必替本少爺省錢。”
席大夫不以為然,這一大清早的讓人找自己,怕不又是床笫之間那些事兒,能有什麽要緊的?
不過這種事少錢多的活兒,席大夫也不嫌棄醃臢,他漫不經心的掀開紗幔一看,頓時表情凝固在臉上。
片刻後,猛地回頭看向宋衍,一臉的憤慨控訴!
這簡直就是慘劇!是虐待,是折磨
!
太過分了!
盡管早聽聞過這位的紈絝做派,但也只是尋花問柳賭錢吃酒,沒想到內裡如此殘暴不堪,竟能對新婚妻子下此狠手!
宋衍一看席大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但這鍋自己也只能背了。
好在他從一個孤兒混到畢業工作,見慣世態炎涼,摸爬滾打這麽多年,沒什麽特別的長處,就是臉皮厚度尚可。
宋衍微微一笑:“席大夫看我做什麽?本少爺這麽好看嗎?”
席大夫氣的吹起了胡子,心中罵了一句不要臉,雖然對宋衍很不滿,但畢竟是別人的家事,輪不到他來管,還是轉身看病去了。
席大夫憐憫的看了顧惟一眼:“有些痛,你忍著點。”
顧惟沒有回應。
席大夫歎了口氣,他剪開和血肉黏在一起的裡衣,慢慢挑出血肉裡的木頭碎屑,然後將藥粉均勻的撒了上去,接著又用木板將顧惟的雙腿固定,用紗布包了起來。
這過程就是刀口舔血的硬漢都難以忍受,可眼前男子卻一聲不吭,從始至終只是緊閉雙目,微微抿著唇。
仿佛對這些習以為常一般……
席大夫從醫這麽多年,這麽能忍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神色感慨。
宋衍一直默默站在一旁。
他想的更多一些。
顧家能對顧惟下這樣的狠手,他以前過得什麽日子,也許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沒有人天生就懂得忍耐,沒有人天生就不怕疼。
只是疼的多了,以至於習以為常。
才會表現平靜。
席大夫心情沉重的替顧惟處理了傷口,看向宋衍表情複雜:“少夫人傷的很重,需七日換一次藥,我待會開個藥方,文火煎服,每日三次,忌辛辣刺-激,另外,另外……”
宋衍貼心詢問:“還有什麽,席大夫盡管說,我一定做到。”
席大夫盯著宋衍:“切記禁-欲。”
宋衍:“……”
半晌,宋衍輕咳一聲:“我知道了。”
席大夫說完這些就拎著藥箱要走。
“慢著。”宋衍道。
席大夫立刻警惕的看著宋衍,難道宋衍不願意答應自己
?真是喪心病狂啊,人家都傷成這樣了他還要怎樣……
宋衍緩緩開口:“今日之事,還請您守口如瓶,我定不會虧待您。”
席大夫呵呵一笑:“老夫知道了。”
你能作出這般過分的事,還知道要遮掩啊?
席大夫心中鄙夷不屑,但他到底有醫者的操守,就算宋衍不說,也不會隨意宣揚病患隱私。
宋衍說完這些,讓南硯送席大夫離開,然後回頭看向顧惟。
他倒不是有多在乎自己的名聲,原主本就沒什麽好名聲,不在乎再更差一點,只是受害者卻不見得願意將痛處展露人前。
顧惟已經遭受了這些,何必還要經受別人的指點和同情,成為他人口中的談資和笑料呢?
而且剛才治傷的時候,宋衍也靜下來想了很多。
顧家明知原主是個什麽貨色,還將顧惟嫁過來,恐怕是別有用心啊。
若真是色迷心竅的原主,看顧惟也是個性子烈的,結果不是兩敗俱傷,就是顧惟被磋磨死……而顧惟死在宋家,總比死在顧家好。
宋家成了那個害死人的,顧家清清白白好人家,呵……好一招借刀殺-人。
他原本打算盡快找個機會同顧惟和離,不過現在看來,這件事急不得,若是不弄清楚顧家的情況,就貿然將顧惟給送回去……下一次顧惟恐怕就沒命活著出來了。
總之先將顧惟的傷治好,和離的事情之後再說,反正現在說了顧惟也不信,爹娘那邊也難以應付過去。
只能徐徐圖之。
宋衍想清楚這些,垂眸溫和道:“大夫也說了要禁-欲,所以你不必擔心什麽,安心養傷吧。”
說完轉身出門。
席大夫最後那句囑托還挺恰到好處,這不,他不碰顧惟的理由也有了。
耽擱了這麽久,爹娘那邊也該去一趟了。
………………
宋德遠坐在金絲楠木的椅子上,他身材富態容貌和善,手中端著一杯茶,低頭吹了吹水面的茶葉,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鍾慧蘭五官凌厲幹練,有種乾淨利落的美,雖年紀不小,但風韻猶存,此刻正在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的往外面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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