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好看的寶貝那麽多,他開始好奇究竟那個吃小孩的怪老頭長什麽樣?
等不了一秒,肉爪墊踩在窗沿上靜默無聲,小白貼著二樓窗框。他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看到裡面是個浴室,水汽氤氳間,有模糊背影仰臥在白瓷浴缸裡。
小白揉了揉眼,扒著窗框換了個角度看,那身影除了比自己毛茸茸時高大許多,其他分毫不差。
腦中閃過剛才陌生男子的警告:“那裡有個怪老頭,會吃小孩。”
吃人的怪老頭跟自己一模一樣。那……自己以後,會不會也吃小孩?小白被這個想法嚇到,忘了此刻身處窗台,下意識退縮,腳步踏空身體後仰直直墜下。
落地那一刻,小白顧不上疼痛,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他才不要吃小孩,他連條魚都不舍得殺。
失魂落魄中,小白用最後一絲力氣化回人形,往家方向奔跑。
他的心思全然寫在臉上。
回到家時,蘇陽恰好結束工作,以為兒子下午在婆婆家玩得不開心,迎上前關切地問:“是不是下午遇到什麽事了?你的魚呢?”
小白聲音很低,不像往日般朝氣,眼皮無精打采地耷拉著,隻回答:“叭叭,我好累,我想睡覺。”
“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蘇陽察覺出他的異樣,手背貼上額頭,溫熱觸感足以說明一切,“發燒了。除了很累,還有沒有其他地方難受?”
冰涼的手掌令小白很舒服,他雙手捧住叭叭的手,想盡可能多的接觸,目光凝滯昏昏欲睡。
蘇陽心疼地抱起兒子,“那先休息一下,晚點再看看。”
顧不上吃晚飯,小白一口氣睡到夜裡,仍不見轉醒趨勢。
他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穩,與其說生病,倒更像受了什麽驚嚇。小臉燒得紅彤彤,額發被汗沁濕,雪白蓬松的狐尾顯形,完全亂了套。這樣的他,蘇陽哪敢貿然帶去看醫生。
小白深陷夢靨,夢裡的一切都不受控,許多場景畫面輪番閃現。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頭的漫天黃沙,如濃霧籠罩大地,幾乎遮天蔽日。數月暴曬,最後一點水源也被蒸發殆盡,河床乾涸開裂,一隻銀狐趴在塵土中,了無生氣。
一道清麗嗓音在他耳邊響起:“我的使命就是守護你,喝了我,活下去。”
銀狐虛弱地喘著氣,“還能再見到你嗎?”
“也許吧。”
“那再見時我認不出你怎麽辦?”銀狐伸出前爪,試圖去觸碰懸在半空中的那一團亮光。
那光晦暗下來,“其實我也不知道。”
在銀狐的無聲歎息中,光團閃爍,“別傷心,我變成泉,這片土地喝了我,長出新生命,也是我在陪你了。”
悲傷情緒剛起了個頭,小白還沒來得及體會其中奧義。畫面一切,變成一片榕樹林,目之所及樹蓋如冠,毓秀蔥蘢,心境跟著畫面明朗起來。
再看時視角逐漸拉近,樹底盤根錯節,眨眼間自己就被伸展出的枝乾纏繞住,令他周身繃緊無法呼吸。
小白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大汗淋漓間掙扎起來,含糊呢喃了一句:“父親,救我。”
蘇陽俯下身,聽不清小白在說什麽,指腹撥開他的額發,打濕毛巾再度敷上他滾燙的額頭。
冰涼觸感如甘泉淌過黃沙,小白四肢綿軟無力,但還是竭盡所能掙脫出夢境。薄薄的眼皮顫動幾下,徐徐睜開,他一開口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叭叭,我害怕。”
“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沒事了。”蘇陽小心把兒子擁入懷,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背安撫,柔聲問:“餓不餓?要不要喝點牛奶再睡?”
小白喝了奶吃了藥,複又入睡,這次安穩許多,沒有再做噩夢。
半個小時測量一次體溫,蘇陽頻頻為他擦身物理降溫。照顧到後半夜,體溫終於回歸正常數值,退燒了。
第二天,小白一覺醒來,除了睡太久有些有氣無力,已無大礙。經過一夜夢境洗禮,他想通了,只要他不說就沒有人知道,自己跟那個怪老頭一樣。再者,那怪老頭雖然吃小孩,但夢裡卻會救自己,如此想著抵觸情緒漸弱,心裡輕松許多。
蘇陽見他這一日始終把玩著陶泥罐。昨晚顧不上瞧,這會兒從兒子手中接拿過來仔細看。
彩繪雙耳,長頸上有雲紋,跟打破的那隻碗外形毫不相乾,卻莫名有種說不出的相似。
他當然不知是因為貴氣逼人,即使翻至底部看到‘大明正德年製’字樣,也隻當附近小區能撿到的仿製小玩意,沒太放心上,還給小白時隨口說了句:“這陶罐倒可以用來種花,秋天種三色堇正好。”
蘇陽更不知道的是——此時某地某位傳說中吃小孩的怪老頭,正因他寶貝兒子留下的爛攤子而寢食難安。
第8章
榕園始建於十九世紀初期,近年翻新,內外皆為名設計師手筆,具有鮮明的個人藝術風格。
高大闊葉植被掩映著純白尖頂建築,方圓幾公裡幾乎沒有過往車輛。隱秘僻靜,宜居且低調,是余淵眾多不動產中,居住最多也最喜歡的地方。
怪老頭本尊錢忠冥思苦想一天一夜,仍毫無頭緒。
經過他的徹底排查,發現花圃芍藥大面積被毀外,藏品室失竊兩件,損毀一件。事情不大,損失也不值一提,但他當值這麽些年,頭次遇到這種情況,必須徹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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