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最近都在被迫接受叭叭要離開的心理建設,可真正到了分別時刻,還是會忍不住情緒低落。他沮喪地歎了口氣,“那我想你的時候,能打電話嗎?看到臉的那種。”
“那叫視頻,可以的。”蘇陽疊衣服的手沒停,暗暗計算了下時差,“你早上起來或者中午休息的時候,都可以。晚上睡覺不行,知道了嗎?”
小白不解,歪了下腦袋,“為什麽晚上睡覺不行呢?”
“因為有時差。”蘇陽蹲在箱子邊,把疊好的衣服一件件碼放進行李箱,自知繞不開時差這個詞,想了想說,“時差就是太陽照到你這裡的時候,爸爸那邊只有月亮。”
小身板瞬間直了起來,小白黑曜石般烏黑的瞳仁忽地閃亮起來,“哇,好有意思的地方,我也想去。”小東西作勢往行李箱蓋裡一躺,縮成小小的一團,“就這樣悄悄帶我去吧。”
蘇陽心軟地捏了把兒子臉頰,“等你再長大一點,可以長途飛行的時候。”
小白正要說,我已經長大了一點,被蘇陽很有先見之明預判到:“不是幾秒鍾的那種長大,等你不會因為環境對身體失去控制的時候。”
眸光晦暗下來,小白低落地“哦”一聲,心想那不知道要多久後了。
敞開的臥室門被余淵敲響,而後柔聲提醒:“可以開飯了。”
“好,來了。”蘇陽把兒子從行李行箱裡拎出來,“自己去洗手。”
他聽著兒子跑遠的腳步聲,放好最後幾樣隨身衣服,合攏行李箱,提起來靠放進牆角,余光瞥到余淵仍站在門框下。
兩人自那日車內交談過後,就沒有再打過照面,倒不是刻意,蘇陽是真忙,接連幾日都深夜才回到公寓。
蘇陽走過去,坦然迎視著他,“有事?”
余淵跟他並排出臥室,低低地說了句:“客廳花架上那盆綠植不見了。”
蘇陽疑惑地看他一眼,“文竹?我拿回辦公室了。”
余淵以為他會有點懊惱,會說拿回公司不久便枯萎了,然後問是不是養護出了問題。而自己就有機會告訴他只能養在家裡,或許看情況順便再逗一逗他。
但蘇陽只是平淡地說:“枯黃得很厲害,扔掉了。”
原來期待落空是這種感覺,余淵腳下微滯,慢蘇陽半步,“為什麽丟掉?為什麽不再試一試?”自知有些失態,又改口往回找補:“我的意思是……你之前很緊張它。”
羅阿姨已經離開,小白吃力地爬高腳凳,被蘇陽一把撈了上去。他也跟著坐下來,視線轉回向余淵,笑了下,“你今天有點奇怪,一盆植物養不好就丟了,哪有這麽多為什麽。吃飯吧。”
一頓飯吃得異常沉默,直到快結束,也沒再緩和好氣氛。
余淵晚餐向來吃不多,今天更甚,提前放下碗筷,用餐巾細致地擦了擦嘴巴,“明天幾點的航班?要不要……”
他的話沒說完便被蘇陽打斷,“不用,耿樂來接我。”一定是自己的錯覺,才會覺得余淵臉上閃過遺憾和失落表情,到底心軟,解釋道:“十點鍾最堵的時候,耿樂順路,比較方便。”
蘇陽說得也是事實,航班十一點半起飛,去機場不堵車也要將近一個半小時。送一趟來回往返,半天時間搭在路上,完全沒必要。
第二天他離開時,二樓一大一小還沒起床。耿樂難得起大早,八點不到就在公寓樓下等他了。
經過十二小時的飛行,飛機平穩降落倫敦希思羅機場。
當地時間下午五點,國內凌晨一點,這個時候小白大概率在呼呼大睡。蘇陽沒有要報平安的親友,跟隨人潮排隊辦入境手續,然後出關取行李,忙了一路,直到坐上接機的商務車,他才有時間聯網看手機。
機場附近信號不太好,圈圈轉了許久,終於穩定下來。
一條新信息隨即跳出。
是一小時前發的———【余:落地了嗎?】
蘇陽估算了下時差,國內這會兒是深夜,又隔了一小時,再回復似乎不太妥。隨手問候而已,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等幾小時後兒子睡醒,肯定會直接打電話來。他這麽想著,把手機塞回口袋。
冬季的倫敦天黑得特別早,將將五點天色便完全暗了下來。車窗外是黑夜複黑夜,跟任何城市並沒什麽兩樣,高大的紫衫樹影匆匆掠過眼前。
半小時後,車輛到達酒店。
辦好入住,回到房間,蘇陽泡了個澡,出來後裹著酒店浴袍,蹲在行李箱前找睡衣。從左翻到右,再從右翻回左,只找到一條睡褲,睡衣卻無影無蹤。明明記得疊好放在一起的,最終他隻得抽了件打底白體恤套上,隔音耳塞一戴倒時差去了。
蘇陽不知道的是,自己苦苦尋找的睡衣,此刻正被兒子緊緊抱著。
小白睡了一覺醒來,已經習慣了這種被父親翻來覆去吵醒的日常,他對聲音不敏感,但對動作異常敏銳。很無奈地歎了口氣:“雖然我也很舍不得,但還是先借給你吧,父親。”
余淵在黑暗中怔了下,側轉回身,低沉地問:“又吵醒你了?什麽先借給我?”
小白一骨碌半撐起身,依依不舍地遞出帶有爸爸溫暖味道的睡衣,“我在叭叭行李箱裡偷偷拿的,抱著就能睡著了。”
余淵拿在手中,絲滑的衣料觸感,擰開一點床頭燈,柔光裡看清是蘇陽常穿的那件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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