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會議說停就停,但現場所有高管都松了一口氣, 看著老板疾步走出會議室,心裡不禁遐想連篇,如果十五分鍾後再呈上策劃案,會不會是不一樣的結果?
回到自己辦公室,反手關上門,余淵定了定心,才接通視頻。手機屏幕裡只有下巴和半截脖頸特寫,一個十分私人的視角,他自覺移開視線,下一秒又很矛盾地挪回來。
蘇陽察覺視頻已接通,更低地俯下身,在如注水流下衝掉臉上的潔面泡沫,而後對著鏡頭:“兒子不在你身邊嗎?”
他的額發因洗臉打濕,臉頰也掛著水珠,俯身的角度令一對潔白鎖骨明晃晃曝光在鏡頭前,畫面極具衝擊力。
余淵喉結難耐地上下滾動,心底騰起一股不可名狀的情緒,連聲音都微妙地暗啞了,“…………還沒接回來。”
蘇陽抓起一條白毛巾,快速擦乾臉上的水滴,這才看清余淵身後的背景環境,意識到他還在辦公室,“你在忙嗎?抱歉,打擾你工作,那等兒子回來以後……”他想說等兒子回來再打給自己。
誰知余淵打斷他:“不忙。”
如果為接電話而停下的重要會議叫不忙,那這世上恐怕就沒有‘忙’了。色令智昏不是說說,在此時演繹地淋漓盡致。
通話到這便透著點尷尬,蘇陽愣了下,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話,或者更準確地說,該怎麽得體結束通話。不忙也沒有然後了啊,視頻只是急於安撫兒子情緒的…………
余淵沒有給他太多回旋的時間,很快打破沉默,“最近倫敦天氣怎麽樣?之前冬天去過,印象中濕度很大,天總是陰沉著,灰蒙蒙的。”
好蹩腳的開場白,學識廣博至涵蓋諸多領域如他,仍要以聊聊天氣作為切入點。這在普通社交場合中,等於沒話找話,也昭示著確實沒其他共同話題了。但在有心人眼裡,無論從哪開始,總能山路十八彎地繞下去。因為不是為了聊什麽而聊,被在意的只有跟誰聊。
蘇陽舉著手機走出衛生間,轉換了視角,用後置攝像頭對著窗戶方向。酒店臨街的玻璃窗被昨晚的雨雪打濕,視野變得斑駁,他向外推開一條縫,好讓鏡頭能更清晰地捕捉此刻倫敦天空的灰度。
“看到了吧,這是清晨八點的天空,我來了兩天都是這種顏色。”
冷風順著窗縫灌進室內,蘇陽不禁打了個寒顫,隨即聽到揚聲器裡,余淵語帶笑意地輕聲說:“看到了,窗戶關上吧,小心著涼。”
他當然知道這兩日的天氣,甚至對未來幾天的溫度如數家珍。他要看的也不是什麽灰撲撲天色。
但鏡頭再沒轉回來,蘇陽把手機架在窗沿上,仍舊對著窗外,他要換衣服了。
他脫下睡覺穿的T恤,換上白襯衫,一顆顆系紐扣一邊隨意地聊:“這兩天兒子乖嗎?”
話題從天氣開始,用兒子過度,最終被余淵巧妙地繞到了行程上,“都去哪些地方玩了?”
落地還不到24小時,哪來的時間玩,更別說些了,打探的意圖有些明顯。
蘇陽對著全身鏡把襯衫束進西褲裡,沒聽出他的弦外音,更沒覺得話題逾越,坦然如實回答:“沒開始四處逛,就昨晚參加了個留學生聚會,年輕人太能鬧了。今天展會後吧,還沒計劃好要去哪,你有推介的地方嗎?”
屏幕那頭,余淵沉默了會兒,然後問:“一個人……還是?”
蘇陽莫名,聲音不自覺提高:“當然一個人。”昨晚回到酒店後,他就決定接下來要跟耿樂‘分道揚鑣’。事實證明,工作上很合拍的搭檔,並不一定生活方式合拍。沒有誰對誰錯,不適應罷了。
“好。我幫你安排?”
蘇陽對著鏡子打領帶,打了兩次都不太滿意,皺起眉頭第三次解掉重新來,因此錯過了屏幕中,余淵明顯彎起的嘴角。他垂首專注指尖動作,十分信任地回:“行啊。”
十五分鍾好不經用,眨眼而過,直到秘書敲了兩次門,小心地問什麽時候繼續會議,期待的鏡頭仍沒轉回來。色令智昏也要有個限度,余淵結束了視頻。再回到會議室後,現場氣氛好了很多,該否的方案仍舊被否,但老板的語氣和表情都沒有那麽令人膽顫心驚了。
下半場會議進程迅速推進,趕在接兒子前順利結束。余淵馬不停蹄,安排好了蘇陽接下來三天的行程,還很貼心地準備了兩個方案。
掛掉視頻的三小時後,蘇陽收到行程規劃,當時他正在展會上。
博物館項目中規中矩隻拿了個概念設計銀獎,沒有驚喜也不意外。本來也不是衝著領獎來的,整個展會的體驗,已經能稱得上不虛此行了。更別說最後天,還有一場近乎於粉絲見偶像的研討會。他和耿樂聽到最終結果時都波瀾不驚,表面十分平靜。
但蘇陽點開表格時,著實被震驚到,從路線到住宿交通事無巨細,甚至在備注欄裡標注了景點人文風情,以及一些有參觀價值的建築。
正式企劃案都不過如此。
耿樂湊過來看,忍不住誇:“哪家公司的私人定製行程?推給我。”
蘇陽心虛地鎖了屏幕,模棱兩可地說:“沒有哪家公司。”
“那是什麽?”耿樂回味過來,意識到蘇陽要單飛的事實,“你接下來不跟我一起啊?我行程都安排好了。”
“饒了我吧,你的社交圈恕我無能為力。”蘇陽松了松領帶,“再說你這邊朋友不少,也用不著我陪你吧,我就四處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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