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不敢真正靠近鍾樓,卻又不願意遠離這氣息,於是無數的異獸扭動著身軀擁擠地湊成一團,幾乎將整座鍾樓變成一座由異獸的血肉構築的牢籠。
密密麻麻的異獸在天空中飛著,觸須糾纏在一起,口器發出怪異的嘶嘶鳴叫。
這群燦星軍官和士兵即便是經歷得再多,看到這種場景也不由得頭皮發麻,他們表情僵硬蒼白,顫抖的雙手捏著武器,卻又不敢真的攻擊下去——異獸的數量這麽多,他們這點火力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殺傷力,如果不小心弄出動靜,讓異獸群狂暴起來,他們才真正的無處可逃。
之所以手裡還舉著武器,只是源於習慣,源於內心的恐懼。
“首領,接下來……該怎麽辦?”
人群當中,有人忍不住向其中一名軍官問道。
那名軍官是這裡職位最高的,不知道是因為常年勞累還是如何,他眼睛下面有塊很重的黑青,眼皮也耷拉著似乎沒睡夠,因此顯得眼睛很小。
然而此時他那雙小眼睛裡盛滿了恐懼,他同樣緊張地看著高空中的異獸們,緊繃著臉好半天才說道:“還能有什麽辦法,逃又逃不掉,那……當然只能繼續守在這裡,不管那群家夥要衝過來也好,故意玩弄我們也好,反正誰都不能退!”
不知道鍾樓地底的隊伍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夠完成任務。
小眼睛軍官這麽想著,趕緊回頭看向陸忻,在這裡陸忻的終端是唯一能夠查看情況的設備。
然而當這名軍官扭過頭,把目光落向陸忻,他才猛然發現,那個雙腿殘疾看起來孱弱的家夥,此時此刻竟然沒有半點被異獸嚇到的意思。
他正專注地盯著自己面前的終端,一副根本沒受到影響的樣子,在這種危險狀況下,還在認真傳遞著消息。
小眼睛軍官內心不禁激蕩,隨後又滿是感動,他快步走到陸忻的面前,用自己的身體作為屏障,以保證異獸如果真的要衝過來,就算要傷也無法傷到陸忻。
注意到小眼睛軍官的動作,他手下的其他幾名士兵也都沉默地靠近過來,從各個方向將陸忻圍在裡面,用人牆將他保護得密不透風。
這個過程他們誰都沒有出聲,仿佛這只是件極為平淡的事情。
陸忻在發出又一道指令後抬起頭,目光如同不經意般從身前的人牆上掃過。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後,已經有一根瑩白泛光的觸須悄然離開,出現在了源城的上空。
鍾樓附近的異獸越來越多,仿佛將大半個城市的異獸都吸引了過來,那群異獸身軀交纏在一起,仿佛一團蠕動的巨大烏雲,投下的陰影裡是人們仰頭看去的絕望面孔。
人們不知道那團烏雲究竟什麽時候會降落,但在這樣的場景面前,他們覺得自己就像是隨時會被踩死的蟲子,連反抗的能力都無法擁有。
防護屏障什麽時候才能修好?救援隊伍什麽時候才能來?
武器呢?其他戰鬥小隊呢?城主有沒有辦法?
對了,眾人更加絕望地想起來,城主已經病倒了,沒有誰再能在這種時候站出來領導他們,帶著他們再次從異獸的殺戮中奇跡般贏得勝利。
人們臉色蒼白,腦海裡像是走馬燈般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在這片混沌當中,有人突然發現了什麽,對著天空驚叫了一聲。
隨著那聲驚叫,其他人先是看向出聲的人,接著他們順著那人的視線抬起頭,同樣往天空看去。
怪異的事情發生了,明明天空中是密密麻麻近乎遮蔽整個頭頂的異獸群,但人們卻透過那群異獸,看到了位於他們身後的某個位置。
就在那個位置上,空氣仿佛突然變得粘稠起來,緊接著那粘稠的空氣如同上方被人滴下了一滴水。
一滴漆黑的墨汁。
那滴墨汁緩慢的往下流淌,在透明的空氣中拉出一條筆直的黑線。
粘稠的液體讓那條黑線走得很慢,於是人們的視線也只能隨著那滴墨汁緩慢移動,看著它把空氣分作兩半,最終在源城的高處落成了一道漆黑的痕跡。
那是豎著的痕跡像是一個數字的“1”,又像是一條單純的縫隙,又或者是一條柔韌的細線,它安靜又神秘地懸掛於空中,靜靜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鍾樓前方的士兵軍官們在異獸包圍中抬頭看它。
四周街道正在慶幸著躲過異獸攻擊的平民們不自覺地抬頭看它。
更遠處的其他基地裡,情報站裡,還有靠近圍牆的炮塔裡,所有的人都仿佛感知到了什麽,同時抬起頭朝著那道黑色的細線看去。
那道細線雖然出現在鍾樓的上方,但因為它的位置很高,存在感很強,所以此時此刻幾乎整個源城的人們都能夠一眼看到它的存在。
異獸們也莫名地安靜了下來。
就像是有人按下了靜止鍵,突然之間整座源城裡嘈雜的聲音全都消失了,每個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條細線看去,接著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之下,那道細線有了動靜。
就像是危險的猛獸即將醒來,它微微顫了一下,於是那條細線在空中扭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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