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忻嘴角微微揚起,並沒有因為與他的想法不同而覺得不解,他淡然道:“你所說的注視,我從來沒有感受過,被注視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大祭司默然下來,他似乎從未考慮過陸忻所說的問題,在思索片刻之後,他才再次出聲道:“是存在的感覺,因為在神明的注視之下,我才是我,才是生者而非死者。”
陸忻同樣想了想,隨後說道:“我從來不會想那麽多,所以沒這種感覺。”
大祭司霎時啞然。
他原本將眼前的這位客人當作是相當不錯的交流者,對方學識淵博,見識廣泛,他們在閑談之際他甚至差點忘記了時間的流逝,以至於規定的時間早就過去,他仍然沒有要結束談話的意思。
但在談論到關於神明的話題時,對方卻含糊其辭,似乎並不願意真正去思考。
這在大祭司的眼裡是無法理解的行為。
神明賦予一切生命意義,生命與時間又賦予自身以意義,而生命的意義本該是這世間最值得探索的東西,眼前的這名客人為什麽要放棄追尋這樣的真相?
大祭司輕輕搖頭,苦笑說道:“或許是因為你有著還算漫長的時間,所以你現在不會急著去思考神明給每個人的賦予的價值。”
他目光凝注在牆體內嵌著的明珠上,有些出神又惋惜地說道:“這世上的知識太多,奧秘無窮,短暫的生命永遠無法觸及到星空之上的世界本質,或許只有當天色將近,人們才會意識到無法觸碰那些知識,無法理解永恆與瞬間的意義,是多麽令人遺憾的事情。”
陸忻喝著大祭司桌上的茶,覺得這裡的茶水味道真是不錯。
不知道離開之前,能不能帶點回去。
當然在分心想著這些的時候,他也並沒有錯過大祭司說的那些話。
他盯著大祭司看了會兒,問道:“沒人能理解宇宙中的所有知識,但我想與其在這裡思考,倒不如你親自去星空裡看看,也許能得到一點別的收獲。”
大祭司平靜注視著陸忻,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正在這個時候,洞穴外面突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的還有祭司侍從的驚呼:“等等!你不能從那裡過去,這是對碧苒母神的不敬!母神在上,你這家夥,怎麽敢這麽做!”
大祭司略微怔住,似乎不太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
倒是陸忻看了下自己終端上面的時間,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他有些好笑地看了外面一眼,接著起身對大祭司說道:“不好意思,好像是我的朋友等我等得有些著急了,那我就先離開了。”
他說著往外走去,不過走到門邊,他卻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說道:“對了,我還有個問題想問。”
大祭司仍然以那副溫和的神態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的提問。
陸忻問道:“我想知道,你們的文明過去刻意被人忽略,應該有自己特殊的原因,現在你故意讓人發現這顆星球,又是為了什麽?是為了觸碰你所說的星空嗎?”
大祭司在片刻的沉默後,搖頭說道:“不,是為了有資格觸碰那片星空。”
他的話意義含糊,但他顯然沒有繼續解釋下去的意思,陸忻知道接著問也問不出什麽,心想這到底算個答案,於是不再耽誤時間,轉身出去了。
從洞穴裡走出去,陸忻幾乎是立刻就看到了正準備闖進來的計鳴曜。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計鳴曜的神態有些不同尋常的著急,這點急切並沒有體現在他的神情上,而是在與平常截然不同的行為上。
計鳴曜絕對不是沉不住氣的人,自己雖然和大祭司多聊了點東西,超出了預計的時間,但這也不是能讓計鳴曜失去耐性的理由。
除非計鳴曜在他和大祭司聊天的時間裡,另外發現了什麽秘密。
陸忻想到這裡,卻沒表現出來,只是不動聲色地走過去,主動牽住計鳴曜的手說道:“我聊過了,現在該你了,你還要進去……”
“我不用聊了。”計鳴曜打斷了陸忻的話,接著迅速說道:“剛才有人聯絡我,有些急事需要立刻處理,所以我過來找你了。”
陸忻猜到了這是計鳴曜的托詞,不過他非常順從地點頭道:“那好,我們就先離開吧。”
說完這話,他禮貌地向旁邊的祭司侍從道別,又為計鳴曜之前的舉動表達了歉意,接著拉住對方的手迅速往神廟外走去。
在走出去的這段路上,陸忻和計鳴曜全程沒有交流,不過陸忻卻敏銳地注意到,後者的視線在他們交握的手上盯了很久。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徹底從神廟中走出,回到人群聚集的廣場,陸忻才慢慢松開計鳴曜的手。
而這個時候,還沒等計鳴曜開口,宇銳他們三個就已經湧了過來,滿臉緊張和好奇地詢問起來:“你們見到那個大祭司了嗎?都說了什麽?有查到消息嗎?”
宇銳刻意控制著音量,沒有讓周圍的人聽見。
計鳴曜神態恢復如常,仿佛剛才盯著交握的手只是陸忻的錯覺,接著他瞥了眾人一眼,說道:“先回車上。”
眾人立刻反應過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趕緊點頭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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