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為與特級異獸很難有接觸的普通人,計鳴曜竟然也能立刻想到這些,這是陸忻沒有想到的。
當然,對於計鳴曜是普通人這個結論,陸忻還有些存疑就是了,畢竟也沒有哪個普通人能夠在和神明見面之後,還面不改色寵辱不驚的。
兩人談到這裡,主控室角落的監控攝像頭突然動了起來,接著它閃爍起紅光,主控室擴音器裡突然傳來了紅彈小心翼翼的聲音:“不好意思打擾到兩位了,就是,那位正在醫療艙裡接受治療的病人醒了,預計醒來時間只有五分鍾,接下來他估計就得陷入很長時間的沉睡治療了,所以兩位要過去看看嗎?”
計鳴曜目光轉向陸忻。
陸忻沒有猶豫,他早就在等待和周樂敘交流的機會了,他點頭說道:“我去看看。”
說完這話,就迅速朝著外面走去。
周樂敘蘇醒的時間很短,陸忻沒有耽誤任何時間,出門之後直奔醫療室而去,他注意到計鳴曜始終跟在他的身後,他也沒有任何阻止對方的意思,任由對方跟著,很快就進入了醫療室中。
在醫療室裡,治療艙內的液體已經被清空了大半,躺在其中的周樂敘渾身濕漉漉的,半身還泡在水裡,他此時臉色白得可怕,身體顫抖四肢無力,眼皮微微撐開,似乎是竭盡了全力才勉強將視線掀開一角。
而看著這幕,陸忻走過去,靜靜停頓在了治療艙前。
隔著三步的距離,陸忻沒有再上前,他盯著裡面狼狽躺著的人,出乎意料地最先想到的並不是自己出事之前被指控被汙蔑,最後被押送上飛船,遠遠與周樂敘對視時的畫面。
他想到的,是他小時候清早打開院門,在孤兒院的門口,看到那個小小繈褓時的情景。
那天似乎是剛下過雨,陸忻推門的時候地面是濕漉漉的,小小的嬰兒裹著繈褓躺在紙箱裡,身體濕透小臉憋得發白,整個身體都涼得可怕。
當時只有幾歲的陸忻被嚇得不輕,趕緊抱著小孩找到了院長。
經過兩天的搶救,小孩才終於脫離危險,能夠離開醫院。
孩童時期的陸忻經常照顧孤兒院周邊的貓貓狗狗,偶爾也會撿受傷的小狗回來,但這還是第一次,陸忻撿了個小孩回來。
孤兒院的院長撫著陸忻的頭,告訴他每做出一次選擇,就意味著要肩負起某種責任,不管是對貓狗,還是對人來說都是一樣的。
陸忻認認真真地記著這話,於是在嬰兒從醫院回來之後,幾歲大小的陸忻有模有樣地學著大人的樣子,認真照顧起小孩,每天給它喂奶,哄它笑,在它稍大以後教他站立和說話。
那個小孩當然就是周樂敘。
周樂敘可以說是由陸忻一手帶大的,但正因為如此,陸忻才更加地無法理解,他不理解自己遭受的背叛,更不能理解周樂敘做出的選擇。
今天他終於可以親自和對方進行交流。
陸忻長久地盯著周樂敘浸泡在治療艙裡的身影,目光並沒有太多對過去的懷念,更多的是對現在和未來的思考,對某些計劃的考量。
幾秒過後,陸忻用微冷的聲音說道:“周樂敘,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
他的聲音不帶有任何感情。
因為幾個弟弟的性格相差很大,所以陸忻從小到大對待弟弟們的方式是有很大差別的,比如其中俞鄔十分膽小,他需要訓斥和嚴厲,才能夠激發心底的那點心氣,從封閉的空間裡走出去。又比如周樂敘,他從小到大身體不好,但又十分頑皮,所以陸忻通常會用更加輕松的語氣和他說話,連懲罰都會比較溫和。
可是現在,陸忻的語氣是冰冷而沒有情緒的。
大概是因為聽到了這樣的語調,所以周樂敘的眼睫微微顫抖,一時間竟然沒有意識到和自己說話的人究竟是誰。
他迷茫地輕輕眨動眼睛,艱難異常地抬起手,試圖去揉自己疼得快要發瘋的腦袋。
然而幾秒之後,他忽地僵住了動作,他回想起那道聲音,頓時意識到了什麽,竭力張開眼睛看向治療艙外的那個方向,接著他清晰地看到了那道熟悉中透著陌生的身影。
周樂敘兩眼發直,幾乎是瞬間定在原地,接著他像是瘋了一般,拖著毫無力氣的身軀拚命扒住治療艙的艙壁,想要往陸忻所在的方向爬去。
他手腳並用,動作怪異扭曲,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會衝撞般的模樣。
看到他這瘋狂的一幕,陸忻卻禁不住微蹙起了眉頭。
周樂敘的狀態不對勁,他這樣的反應,和陸忻最開始設想的所有反應都不同。
在看清自己面前站著的陸忻之後,周樂敘沒有表露出像俞鄔那樣的驚訝和恐懼,他的眼睛裡沒有絲毫因為愧疚而做出的反應,相反那雙眼睛裡只有異常純粹的關切,他在拚命的想要靠近陸忻,眼睛裡的情緒複雜急切到仿佛要溢出其中,他的喉嚨似乎因為被困太久沒辦法發出聲音,可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緊緊地扒著艙壁,試圖靠近陸忻。
陸忻似乎能夠讀懂他眼裡的情緒,他好像是在拚命地想要向陸忻示警。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