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說完這句之後,他立刻又開口糾正道:“可我在等的不是他們的,我新結交了兩位很可靠的朋友, 他們答應過我,必然會阻止苒星被毀滅。”
大祭司目光變得怪異起來, 他問道:“朋友?”
阿嶺輕咳了兩聲, 他被大祭司的能力壓製得呼吸有些困難,身體也沒法動彈, 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所以現在除了說話, 也沒什麽別的事情可做。
於是他乾脆放松全身,笑了起來:“是啊, 他們是我的朋友。”
大祭司視線凝注在阿嶺的身上沒有移開,按照計劃他現在已經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將儀式布置到萬無一失,進展到這一步幾乎已經不用擔心有人破壞一切。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阿嶺提到他那位朋友的時候,他的心底卻驀地產生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這種感覺相當強烈,大祭司很清楚,到了他這樣的地步,接受過神賜的祝福,他不可能只是因為巧合與驚嚇就產生糟糕的感覺。
所有的預感都是有緣由的,大祭司是真的察覺到了危機。
他神色倏地凝重起來,在盯了阿嶺許久,腦海裡閃過了無數種猜測之後,他眼睛張開的弧度忽地有了微妙變化,他像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忽地開口問道:“那幾名私自闖進神廟的外鄉人?”
事到如今,阿嶺沒什麽否認的必要,他點了點頭:“就是他們。”
大祭司曾經見過陸忻和計鳴曜,其中對於計鳴曜,他只是遠遠地見過,但僅僅是短暫的遠遠見到一面,他就感覺到對方的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氣息,令他本能地感覺到了排斥。
而對於陸忻,他則是真正和對方交流過的。
在他的印象當中,那是個令他完全看不透的存在,他笑容溫和談吐得體,知識又相當淵博,而且那絕對不是停留於書面上的淵博,而是真正經歷過許多事,見識過無數場面才能夠擁有的淵博。
大祭司對陸忻的印象很好,甚至如果不是他們偷偷擅闖神廟,大祭司根本沒想過要囚禁對方,因為他自心底裡欣賞這個人,希望他能夠遠離苒星注定到來的紛爭。
可是後來的事情遠遠超出了他的計劃——
如果說這群外鄉人裡誰最有可能破壞這次的計劃,那麽大祭司認為這兩個人就是最有可能的家夥。
大祭司眉心霎時緊皺起來:“難道說你……”
他話還沒有說完,仿佛是要驗證他的猜測,周圍的空間再次開始了劇烈震動,緊接著更多的石碑崩壞碎裂,這些都算不上什麽,但最讓大祭司心生惶恐的,是原本凝聚在他們頭頂的那顆像是心臟般的血色巨物,竟然在這動蕩的力量中驟然脹大,然後仿佛充氣過頭的氣球般猛然破碎開來!
砰然一陣巨響,那顆紅色的“心臟”在強大恐怖的力量中被撕扯開,化作血塊從天而降,仿佛在這幽幻空間裡下了一場淋漓血雨!
儀式的過程,因為這刹那的變故而中斷了!
大祭司表情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他急匆匆奔上前去,聲音沙啞大喊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破壞這一切!”
紛紛揚揚的血雨灑落在他的身上,把他素白的衣服染成了斑駁的紅,他臉色蒼白任由雨水浸透身體,雙眼卻死死地盯著地面散落的血塊碎片。
看到這場景的瞬間,他就知道一切結束了。
他所耗費的所有心血,那麽長時間以來做出的所有準備,全部都落了空,一切似乎僅僅因為那兩秒的疏忽。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心裡無比的憤怒,抓狂,痛苦,但就連他自己也難以解釋,在這瞬間他感受到更多的,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排解的不甘和空寂。
難道苒星人注定無法仰望星辰?
難道苒星人庸庸碌碌,拚了性命也只能活在這方寸的天地之間?
難道他們注定無法擁有完整的生命,伴隨晨露出生,在星夜裡死亡,一輩子只能看一次日月輪回?
追逐知識和真理,對於其他種族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然而對於苒星種族來說,卻艱難到望不見半點未來。
只是踏出一步,都不可以嗎?
大祭司狼狽地跪在地上,雙手捧起那些散落的血塊,小心翼翼地將它們一點點聚攏,然後俯身捧於懷中,動作虔誠,仿佛這不是醜陋的血塊碎片,而是苒星人無法抵達的前路。
忽然之間,有人蹲在了他的面前。
阿嶺直視著大祭司的臉,看著他現在的模樣,有些局促地撓了撓頭。
就在剛才,大祭司急匆匆去看那些血塊的時候,他對阿嶺的禁錮就已經解除了,所以阿嶺現在恢復了自由活動的能力。而在恢復行動力之後,本來準備逃離的阿嶺,在看到大祭司的反應之後,沉默片刻突然無法再挪動腳步了。
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來到大祭司的面前,懷揣著複雜的心情小聲說道:“抱歉,就像您有您的理由,我也有必須阻止您的理由。”
大祭司並沒有理會他,隻低著頭攏著血塊不開口。
阿嶺抿了抿唇,突然把聲音提高了些,認真說道:“但是請您相信我,我也是苒星人,我也有對星空的好奇,我向您保證苒星人踏出這顆星球的腳步是不會停下的,只是我們需要更溫和的方法,更好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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