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昨天也算是有一面之緣,葉漱笑著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浣熊同事似乎沒想到這麽早也會在公司遇到人,電梯打開了反而對著裡面的人怔愣,眼睛睜的圓圓的,對葉漱的問好沒有任何反應。
葉漱注意到這位浣熊同事此刻懷裡抱著兩個大紙箱子,站在電梯口,應該是一直在等電梯。
葉漱忙開口,“需要我幫你搬嗎?”說著上前一步,想要幫浣熊同事拿上面的那個紙箱子。
浣熊同事第一反應是向後退了兩步,飛快地躲開了葉漱的觸碰,葉漱一怔,浣熊同事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舉動失態,張張唇想要找補,好半晌才道:“昨天,謝……謝謝你。”
話說的磕磕絆絆的,但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葉漱,所以雖然他表現的面對葉漱很緊張的樣子,仍讓人相信他眼裡謝意的真誠。
葉漱頓了一下就調整好了臉上的表情,自然地回答:“沒事。”仿佛之前的尷尬都沒發生,同時將剛才踏出的那一步收回來。
浣熊同事見此,暗暗松口氣。
葉漱沒忽略掉這個細小的反應,他能感受到身邊人釋放的情緒,浣熊同事對他沒有負面看法,但又確實排斥他的靠近。
這讓葉漱有些捉摸不透。
眼見浣熊同事懷裡還抱著箱子等著電梯,葉漱忙給人讓路。
電梯門前面的空間不廣,浣熊同事又抱著一個大紙箱子,兩人一進一出,難免觸碰,葉漱側身為浣熊同事讓開道路,而浣熊同事也極其小心地繞著葉漱,沒有和他產生一寸的身體接觸。
出了電梯,葉漱沒有立刻離開,轉身站定,浣熊同事已經在電梯內站穩,面向著電梯外。
葉漱想起昨天對方被帶走時的場景,多問了一句,“你的病還好嗎?”
浣熊同事聽到這句呆了呆,而後理解了葉漱話裡的意思,有些牽強地笑了笑,答非所問道:“我要離職了。”
葉漱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答案,他和浣熊同事並沒有多熟,聽到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電梯門開始緩緩合上,縮小的縫隙裡,對方囁喏著唇,似乎還想要說什麽,但最後什麽也沒說。
只是在電梯門關上的時候,對葉漱道了聲,“再見。”
電梯門關閉,電梯下行。
磨砂的金屬壁上照出乘坐電梯的人的身影,浣熊仿佛看到自己投影在上面的輪廓逐漸變化,身體縮小,長出耳朵和尾巴,完全變成浣熊的樣子。
他感到痛苦地閉上眼。
他不想變成野獸。
他多麽羨慕葉漱。
他也想做個純種人類。
叮的一聲。電梯打開,浣熊抱著紙箱,紙箱裡裝著他在這個公司的辦公用具,走出電梯。
一樓大廳裡,陸陸續續地有員工來打卡上班,精神檢測處排出一條隊伍。
浣熊最後看了一眼,走出動聯網的大門。
停在路邊,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路過好幾輛空的出租車,浣熊都沒有招手叫停。
正在他茫然出神的時候,身邊突然停下一個人,“他們把你趕出來了?”
浣熊轉過頭,看到一張略有些熟悉的面容,對方戴著一頂黑色棒球帽,壓住半面臉龐,浣熊認出對方也是動聯網的員工,他們在樓裡見過幾次,只是無法與名字聯系在一起。
就聽這個人開口說道:“我知道一個能救你的方法。”
浣熊心神一瞬震動,脫口而出道:“什麽?”
也不知道是因為太過震驚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還是問救自己的方法是什麽。
黑色棒球帽掃了浣熊一眼,俯身直接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浣熊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不可能,你在騙我!”
對方輕笑了一聲,“我騙你做什麽,對我有什麽好處?”
浣熊抱著紙箱的手不斷捏緊,嘴裡重複著,“不可能,不可能,獸化程度不可逆,研究院三十年來都沒有研究出挽救的方法,你怎麽會知道?”
對方嗤笑了一聲,“研究院是真的不知道嗎?你想想我剛告訴你的話,”對方的視線緊迫地盯著浣熊,“研究院是真的不知道這個方法,還是怕將這個事實公諸於眾後會社會動亂?”
對著黑色棒球帽迫人的目光,浣熊站在原地不能動作。
心裡幾番掙扎,半晌,浣熊嘴唇輕動,“那我也不能這樣做。”
“隨你咯。”對方渾不在意地諷笑了一聲,“反正即將過界被關進獸管局的又不是我。”
黑色棒球帽輕佻地歎了一聲,“唉,都是精神病是快樂的那就不要叫醒他,什麽也不知道,也是另一種快樂吧。”
浣熊定定地看著對方面向著車流站立的身影,腦中剛才黑色棒球帽附耳說的話語還在盤旋,心裡卻驀然地湧上電梯和葉漱見面的那一場景。
他想,幸好自己那時候沒有觸碰到他。本來是到了臨界邊緣,怕控制不住自己變出獸型,沒想到反倒是陰差陽錯沒有讓對方被自己汙染。
浣熊沒有多麽高尚的道德,他只是知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自己都已經是野獸了,就不要為了短暫的時光去汙染最後一個純種人類了。
浣熊下定決定。轉身離開。
然後,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陣刺痛的感覺從接觸的身體部位傳來,浣熊本能地轉過頭,最後看到的一眼,是黑色棒球帽帽簷下已變化為獸型原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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